何止是不计较?
她这般绞尽脑汁,本就是景溯所授意。
柳凝自觉这番话合情合理,可卫临修却摇了摇头:“殿下再良善,却也不是愚蠢之辈,公办之行,我若带着如花美眷同去,定会被殿下轻视。”
他语气坚决,竟是没有一点回转的余地,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柳凝咬了咬唇,侧过身去,低声:“旁人的目光,原来比我更重要么?”
她把手抽回来,声音里带上了淡淡的不悦,卫临修惊讶地看着柳凝:“你……怎么能这么说?”
“如今卫家渐失圣心,处境如履薄冰,唯有牢牢跟随着太子殿下,才算是出路。”卫临修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有些不悦,“就算你再想念江州,大不了等我回来后再陪你同去,又何必在这种时候——”
“在夫君眼里,原来我就是这样任性的女子?”
柳凝眉头挑起,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思乡固然是有,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夫君。”
卫临修一怔,柳凝眼圈微红。
“你的身体平日多由我亲自照顾,极少假手下人,此去江州近千里之远,你身体弱,又极少出这样的远门,路上若是没人照顾……我一番心意,竟被你看轻至此。”
卫临修没想到她竟是这样想的,神色有些动容:“阿凝,我……”
他想拉住柳凝的手,却被她避开。
柳凝拢起衣袖,淡淡地开口:“既然夫君害怕失了颜面,那便只当妾身未曾提过此事。”
她一脸漠然,与平日里温柔可亲的模样大相庭径,令卫临修觉得分外陌生,还没来得及拉住,柳凝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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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柳凝嫁过来,这还是第一次与卫临修口角。
柳凝最后出门时,分明瞧见了男人眼里的愧疚与自责。
但她独自回房后,卫临修却并未找上来道歉,听婢女说,他在书房里呆呆坐了半宿,才心不在焉地回屋歇息。
他不来哄她回心转意,柳凝倒也不觉得意外。
卫临修身体虽孱弱,却也是男子,读了多年的圣贤书,书里教的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自然早就烙印在思想里。
他被她落了脸面,就算再喜欢她,又怎肯放下尊严,屈尊俯就?
男人都是这样。
柳凝无所谓他如何行事,她当时故作冷漠,不顾他挽留拂袖离去,本就有激他的用意,至于最终能不能达成她想要的目的,还得看运气。
她不喜欢赌运气。
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若是她苦苦央求,磨得卫临修没了脾气,说不定他也会松口。
但柳凝不愿意。
她不在意耗费心机,也不在意天天作伪,维持着虚有其表的假象,甚至连自己这具身子也不怎么在乎——唯独低下头去央求仇家,这件事她永远也不可能接受。
就算面对景溯的威胁,也是一样。
三天很快过去,第三日清晨,柳凝早早起来,正修剪着青瓷瓶里的花枝,婢女却急急忙忙地进了屋,传了卫临修的口信,说让她简单收拾一下,他在侯府门口的马车上等她。
柳凝动作一顿,却很快回过神,纤细的手指扣着银剪子,不慌不忙,将最后一根枯枝妥善剪去,才慢悠悠起身。
她赌赢了。
可是柳凝一点也不开心。
只要景溯还在,这样磨人的赌博就会不断重演。
她换了衣衫,一身天青水绿,着婢女简单收拾一下细软,便离开了香雪院,往侯府门口走去。
柳凝并没有耽搁太久,她带的东西不多,也不需要带太多物件,左右她会一直待在卫临修和景溯身边,断不至于缺少什么。
人去了就行。
柳凝带着婢女,迈过了侯府大门,车驾停在门口,却不止一辆。
除了卫府的马车,正前方还有一驾,离得不远,紫檀木车厢四角缀着白玉铃铛,随风发出轻微的响动。
车窗边锦帘被缓缓掀起,露出了景溯的半张脸。
他视线直接定在她身上,唇角轻轻往上一提。
柳凝与他的目光相对,对上一瞬,便匆匆撇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