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发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不得了的隐秘,滞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将那画卷从地上拾起来,拂落灰尘,打算重新卷起来放回原处。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她还没把画完全卷好,琼玉已经跨进了门。
空气似乎凝固了。
琼玉站在门边,呆呆愣愣地朝这边看过来,她注意到了柳凝手上的画,似乎认了出来,脚步顿在原地。
柳凝微微握紧画轴,躬身请罪:“臣妇一时不慎,将公主的画碰落下来……还望公主赎罪。”
她没有惊慌,态度不卑不亢,就好像她从未窥见这隐秘,只是单纯地将一幅不值钱的画碰落了而已。
柳凝很清楚,只有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未触及到琼玉的**,她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她将画卷卷好,递给琼玉。
琼玉将画卷展开,来回看了片刻,确认没有任何损伤后,松了口气,对着柳凝粲然一笑:“夫人无罪,不必自责,这画完好无损。”
卫临修的面容又在那画卷上出现。
柳凝瞧了一眼,状作不经意询问:“公主如此珍惜这画,这画中……可是什么重要之人?”
琼玉似乎有几分扭捏:“我……”
柳凝温柔地笑了笑:“可是公主的意中人?”
眼前的少女双颊生晕,一派天真娇羞地点了点头。
柳凝噙着微笑,心却慢慢沉了下去。
真麻烦。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琼玉公主竟然对卫临修有意。
她自然不会吃卫临修的醋,只是本还想能利用这小公主削弱卫家,现在情势却倒转过来——搞不好,琼玉还因为卫临修,反过来对付她。
柳凝沉默不语,瞧着琼玉对她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她与卫临修的关系。
“我与他只见过一面。”琼玉握着画轴,幽幽叹气,“去年民间灯会,我偷偷溜出宫,遇见了他……至今不知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少女的心事总是千奇百怪,琼玉面上浮着憧憬欢喜,柳凝却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只见了一面,却就此情根深种,实在让人费解。
不过柳凝还是稍稍松了口气,她运气还不错,琼玉不知道这画中男子是卫临修,更不知道她是他的夫人。
省去了些麻烦,虽然只是暂时的。
柳凝瞧着那张男子画像,虽然特征都能与卫临修对上,却并不是十成十的相像,画像的笔法异常生涩,一看便出自琼玉之手,想来是她仅凭着脑中印象所绘。
她沉思片刻,柔声问:“公主不曾凭着画像,寻访过此人么?”
琼玉原本还微笑着,此时却染上了一层落寞:“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是母妃不许……她说父皇已为我挑了一桩极好的婚事,不该再招惹别的男子。”
柳凝记起似乎是有这么一桩事。
年前,皇帝便为琼玉定下了驸马人选,是新科探花郎,生得斯文隽秀,学问也做得极好,家世也是恰到好处,不复杂,没有寻常世家间的弯弯绕绕,也不会卷入朝堂风波,很适合琼玉这样天真单纯的性子。
能寻到这样一桩婚事,足见皇帝对琼玉的疼宠,竟是像寻常人家中的慈父对待女儿,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只盼着她能觅得良人,终生幸福。
前面几位公主不是与外邦和亲,便是以姻亲笼络重臣,只有琼玉是特殊的。
但她似乎并不太满意。
“我觉得嫁人这事,还是应该我真心喜欢才好。”琼玉抱着画轴叹气,“可惜父皇决定好的事情,几乎不会改变……就算我有心想寻访这画中男子,在这宫里圈着,也跟聋子瞎子似的,很难打听到什么消息。”
柳凝抿了抿唇:“公主何必如此执着,万一……他已经有了妻室,就算找到了,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琼玉愣了愣,看样子似乎并未思考过这件事。
不过她也没有愣太久,很快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那又如何?如果真的能知道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会去求父皇替我做主,就算……就算他已经成家,我也不介意以平妻的身份下降。”
她言之凿凿,柳凝看着她高高扬起的眉头,心下叹息。
终究是金枝玉叶,性子再怎么天真烂漫,骨子里也始终有皇族的骄傲与任性。
柳凝垂下双眼,收敛起满腹思绪。
现在琼玉还不知道卫临修,不知道她与卫临修的关系,只要不让两人碰面,还是能持住这平静的局面。
可是这其中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就算再竭力阻拦,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柳凝看着琼玉手里的画卷,头隐隐作痛起来。
她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