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脉象浮虚,气血不畅。”老大夫收回了手,提笔写了副药方,稍稍风干,递到柳凝面前,“按此方每三日服用一次,好生休养,切勿忧思过重……半年后,喘症可稍作缓解。”
“半年?”景溯挑眉,“这么久?”
“多年沉疾,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老人摇头,收拾起药箱,看了柳凝一眼,“夫人待自己也要上心些,如此不注重调养,恐怕日后于子嗣上会有艰难。”
柳凝点了点头,轻声道了谢,将药方叠成小方,装进荷包里。
老大夫走后,景溯把禅房的门合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一时静默。
柳凝抚了抚衣袖,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嘴上总是要感恩戴德一番。
“今日……多谢殿下。”
“孤不喜言谢之语。”景溯从门边回来,在她对面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阿凝不如给点实际的东西,以表谢意?”
柳凝抿了抿唇。
这个人就是这样……人家难得对他生出点感激,一句话就可以轻易地倒回原点。
她没说话,只是略微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
“这么戒备做什么……孤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景溯失笑着摇摇头,从桌底抽出一面棋枰,两罐玉制棋子摆到桌面上:“陪孤手谈一局就好。”
他神态和煦,不过柳凝知道,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景溯把一罐白子推到柳凝面前:“下棋总会分个输赢,不如立个彩头,若你赢了,可随意向孤讨要一件东西。”
“若我输了呢?”
景溯唇角轻轻翘起:“那么你今晚,就留在这里。”
“留下来……做什么?”
“你说呢?”
景溯眉眼间氲着温和的笑意,双目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柳凝,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柳凝垂下头,“我……棋艺不精,可以不比么?”
她担不起输了的后果。
这具身子倒是毫不稀罕,若是能让他失了兴致,柳凝不介意他拿去。
只是坏就坏在卫临修不行,她未曾圆房,左臂上还留着那一点守宫砂,若是与景溯成了事,很容易就会暴露出来。
柳凝一脸为难,可景溯却像是颇欣赏她为难的神情,微笑着从玉罐里取出一枚黑子,“嗒”地一声,落在了天元的位置。
“也可以不比。”他支着额,慢悠悠地道,“那……孤就当阿凝你直接认输了。”
这她还有不比的余地么?
柳凝咬了咬唇,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从罐子里取出一枚白子,斟酌片刻,落在棋盘上。
彼此来往几轮,盘面上黑白连成片,景溯望着棋局,轻轻摩挲着棋子:“这就是你说的‘棋艺不精’?”
“如此心思缜密的对手,孤倒是很久没遇到了。”
景溯笑着瞧了柳凝一眼,又落下几着,却与先前和缓的风格不同,陡然一转,步步杀机。
其中颇有几分狠辣的意味。
柳凝握紧了手中白子。
前些日子她听说,冯翠英和沈家子侄偷情的事被挖了出来,两人按通奸罪处置,冯氏被浸了猪笼,男人则移交给官府,去了势,外加流刑三千……最后死在了半路上。
本来若是重金贿赂,倒也未必会罚得这么重……然而他们在沈皇后的旧居偷情,犯了景溯的忌讳。
他除掉了他们,就像除掉意妃那样,言笑晏晏,手段却毒辣雷霆,没有半分容情。
他的棋路也一样,是他一贯的风格。
景溯挂着温柔的笑意,手下的棋子却是步步紧逼,压得柳凝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勉力相抵。
无论如何,这一局,她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