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垂下眼,她很少会把情感直接表露出来。
可沈月容却好像看出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但凡能多活一天,我自然会努力地活下去,为了阿嫣……也为了你。”
柳凝霍然抬头,听着沈月容喃喃自语。
“我恨这忠毅侯府上的人,除了你和阿嫣……说来也怪,在你嫁进来前,我们从未见过,可我第一次瞧见你时,却觉得异常亲切,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旧识一般。或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也许……是吧。”
柳凝轻轻地应了一句,低下头。
沈月容果然还是没认出她来。
不过也对,过去了这么久,她的形貌早已发生了巨变,换了身份,改了姓名……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早该死在了十三年前那场祸事里,成了具枯尸,草草埋在乱葬岗里。
沈月容不知道她的身份更好,毕竟,柳凝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去背负一切。
她思绪回笼,今日除了监督沈月容喝药,还有正事要办。
“对了,大嫂可曾见过当今太子殿下?”柳凝斟酌片刻,假作好奇,“昨日在宫中偶然撞见……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沈月容愣了愣:“见倒是见过,那时长姐也还活着……不过也没见过几面,后来长姐去世,就更没了来往。”
“至于是什么样的人……”
沈月容沉吟着,还未回答,屋外的门却忽然被推开。
两人一惊,柳凝站起身,看见芳菲站在门口,皱着眉轻斥:“怎么如此没规矩,可是要我罚你?”
“少夫人恕罪……只是府里出了大事。”芳菲赶忙跪在地上,神色惶恐焦急,“刚刚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意妃娘娘,殁了。”
柳凝一惊,示意芳菲起来:“说清楚些。”
“是宫里刚刚传来的急报,说是意妃娘娘昨夜暴病身亡。”芳菲哆哆嗦嗦,“夫人得了消息,当场便晕了过去……侯爷和少爷们都不在,阖府上下只等着少夫人您来拿主意……”
芳菲说着,偷偷觑了沈月容一眼。
李氏病倒了,本该由大少夫人沈氏主持家计,只是她身子不好,又不得宠爱,和李氏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是以这责任最后,还是落到了柳凝的肩头。
沈月容没什么表示,只是一开始惊讶了一瞬,很快恢复到漠不关心的表情。
柳凝点了点头,吩咐芳菲先下去,安排大夫给李氏诊治,并派府里小厮去官署,将消息递到忠毅侯那里。
明面上该办的事,总是得办得妥帖,叫人挑不出是非来。
芳菲下去后,屋里一片寂静。
半晌,沈月容轻轻嗤笑一声:“死得好……这就是报应,我瞧这卫家的好日子,恐怕也是快要到头了。”
柳凝勉强扯了扯唇角。
她对意妃的死当然不会有什么悲伤,只是这事来得太突然,比起高兴,她更多的感觉是惊诧与困惑。
昨日下午,意妃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拉着她假作亲热……仅仅隔了一个晚上,就死了?
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柳凝的心情颇有些复杂……她本来还打算借着意妃进宫,得到与景溯接触的机会,借机将玉佩拿回来。
现在看来,倒是得另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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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妃的死讯,搅得忠毅侯府一团乱,到了夜里,才渐渐消停下来。
李氏的病情稳定了下来,性命无碍,可整个人却是瘫了,只能躺在床上,恐怕日后很难下床走动。
香雪院里,柳凝懒洋洋地靠在塌边,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才起身,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迎了上去。
卫临修进了门,双唇紧抿,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忧郁。
“怎么样了?”柳凝替他脱下披风,关切地问。
“大夫说,母亲她的身子……没个三年五载,恐怕很难恢复。”卫临修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郁结,“父亲下午便进了宫,倒现在还没回来。”
忠毅侯府步步高升、登上现在的地位,一直是顺风顺水的,这么些年从未发生过这样的危机,府上的人都慌了手脚,就连卫临修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多想也是无益,先睡吧。”柳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温柔地拍了拍卫临修的肩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妾身会一直陪在夫君的身边。”
卫临修转身抱住了她的腰,头深深埋进她的怀里,好一会儿,才低低叹道:“……幸好有你在。”
柳凝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像是诱哄着小孩子。
她神色柔和,眼睛却是望向虚空,心头冰冷一片。
意妃的死只是个开头,她期待着看到更大的动静闹出来,将忠毅侯府一点一点推向覆灭,大厦倾塌,屋檐下这些姓卫的人,都尸骨无存。
把欠了她的,都干干净净地,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