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这是?”医护人员问看起来唯一知情的严歌续。
“我不知道,我也是忽然就看到他倒在地上了。”严歌续不太敢碰贺恒光,只是虚护着人。
“他是装的,我就是碰了他那条假腿一下,假腿又没感觉。”坐在床边的女人不仅对地上的人毫无关心,甚至还忙着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旁边病床上的一个年轻的女生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出声解释:“你是故意踢他腿的,还很用力,他摔的时候撞到柜子角了,腿撞到床脚。”
七嘴八舌里,只有严歌续不耐地提醒:“那现在要怎么办?”
但当医护人员想要检查贺恒光的情况的时候,对方抗拒地极厉害,几乎是挣扎着,手脚并用着想往病床底下躲,两个护士都按不住他。
他浑身绷得极紧,镇定剂一时间打不进去,严歌续看不下去,直接从背后死死地抱住,按在自己怀里,手长脚长多少还是个优势,但以严歌续的力气也扣不住他多久,严歌续死马当活马医,低声在他耳边说:“恒光听话,别动,严老师喜欢好孩子。”
“乖,别动啊,你劲这么大,要是你一肘子真戳我胸口上了,我人就没了,严老师很柔弱的,记得吗?”严歌续轻声哄他。
出乎意料地,对方挣扎的动作真的慢慢停下来,只剩下痉挛的左腿带着接受腔已经松动的假肢,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少年人死死地抱着严歌续的手臂,抱得很紧,但又自己双手握拳,把指甲都嵌进自己的手心。
医护人员上前挽起他宽容的裤腿,帮他把松动的假肢脱了下来。
严歌续感觉到怀里的人有有些紧张,一直不安地来回动,于是把手也遮在了他眼前,安慰他:“不痛不痛,没事了,很快就没事了啊,我们不看。”
眼前落入一片黑暗,但贺恒光在意识模糊的疼痛里,却找到了一点儿自欺欺人的安全感。他倚着的那片胸膛里传来缓慢而稳定的心跳,严老师的声音像幻觉一样萦绕在耳边,倒是显得这像一个还算不错的美梦。
一直到注射了解挛药和少量的镇定,怀里的人才彻底软下来。严歌续也紧张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抱着少年人坐在地上也有些脱力。
床上的女人似乎在和他说着些什么,但严歌续没有听,或者说听了也当没听见,到底和噪音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在护士的协助下把少年人送上临时病床,送到另外的病房休息,严歌续靠在墙边盯着少年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下呼吸。
医护问严歌续和对方是什么关系。
严歌续犹豫了一会儿,开口:“是朋友,我在这儿看着他就行,待会我去缴费,不用联系家属了。”
但凡小朋友有个靠谱点儿的家属,应该都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吧。
贺恒光的假肢被护士送回来摆在旁边。卷起的裤腿里露出一节磨得发红的残肢,再往上是一节有些轻微变形肿胀的膝盖,以严歌续的水平也说不出是内旋了还是外扣了,反正看着不太对劲。
他今天只是觉得小朋友的腿可能不太方便,但是他没有想到是这种程度的不太方便。可怕倒是没有觉得,就是看着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会儿睡觉的时候倒是很老实,睫毛一颤一颤的,像在做噩梦,但严歌续轻声叫他名字,对方又没有反应,严歌续伸手去碰了碰小朋友的手,确认他冷不冷,却被对方轻轻攥住了。
就像是婴儿总要攥点什么在手里才放心似的。
算了……攥着就攥着吧。
严歌续在心里默念了三次的“他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但他还是退一步越想越气,世界上为啥会有这种狗鸡父母啊?
于是贺恒光醒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暴躁的严老师,用力地揪着他的脸非常生气地问他:“你忍气吞声个什么劲儿啊?她欺负你你就受着?欺负你你就不说话?觉得委屈就咬碎一口牙往肚子里咽?她这么和你闹你还辛辛苦苦赚钱给她治病?啊!气死我了!你傻不傻啊?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啥啊?”
贺恒光被他数落得一头雾水,因为被他揪着脸,说话也含含糊糊的,但严歌续还是听到小朋友颇为不正经地说:“都是严老师。”
“白天想,夜里哭,做梦都见严老师。”
贺恒光笑的眯了眼睛,自言自语地说“没想到白天才见过成年版严老师,这么快就能智能更新梦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