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时没有和你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个是我还信不过你,另一个是因为……太惨了。我妈现在也不能和她提这件事,一提她就哭,一直哭。”严崇州语气冷淡地说。
宋宁有些犹豫地问:“你是不是,很难过?”
严崇州以为自己是不难过的,他从小开始各种情绪的感知都比其他人淡薄,所以哪怕那一次,他从公司赶回来,看着自家乖巧懂事的弟弟躺在重症里不知死活的时候,他也一滴眼泪没有掉,只是安慰地拍了拍母亲的后背,让父母都回去休息,他看着这里。
但是这会儿被宋宁这样温吞地问,严崇州忽然觉得眼眶酸涩,他想起无数次在病房里,少年躲在被窝里发抖,一次次抗拒着医护人员的接近,最后只能一次次靠打镇定剂解决问题。
想起无数次对方在情绪崩塌的时候,扯着他的衣角哀求他,说哥,我能不能不待医院,我害怕。
自己却只是一遍遍重复地告诉他,你现在需要治疗,你不能离开医院。
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实现。
连那个小他那么多岁,身体不好,但是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一直叫着“哥哥抱我”的弟弟都保护不了。
“那是我作为兄长,作为家人的失职。”严崇州有些艰涩地说。
宋宁看见他眼角有些红,但很快又散去,觉得大概是他眼花了。
宋宁不知道所谓糟糕的假护工,到底糟糕到了什么程度,他很难想象,他上学时候接受的教育都是把患者的舒适和尊严放在第一位,这是他们作为护理人员的天职。
“如果不想告诉我的话,也没关系。”宋宁无意揭人伤疤,只温和地说,虽然这件事确实和他照顾患者有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退开,把空间留给对方,就像现在,他心里仍然觉得严歌续把头蒙在被子里是不对的,哦,而且衣服还没换。
“没关系,我和你说,毕竟我弟对你还挺满意的。”
宋宁心说这祖宗哪里能看出对他满意了,他觉得严歌续对他很不满意。
严崇州似乎看穿了他所想,说:“他会让你帮他干活就是信任你,而且你帮他揉腿他看着已经很习惯了。当时是我们家第一次请护工,大概在我弟……十四还是十五岁的时候,他当时中学一下子长高了很多,心脏功能吃不住,一直头晕胸闷,当时他也没和我们说,他乐意去学校,后来是流感,他抵抗力差,一下子就转成肺炎了,在学校病得不行了,学校让家里赶紧接回去。”
“后来住院,肺炎好了之后他还是咳嗽,很虚,爸妈就让他在家休息,别着急回学校,但那个时候我爸和我工作都刚好很忙,外婆也刚好有事需要我妈回去,所以就没人有空在家照顾他,我们就说请个护工。”
那是严歌续噩梦的开始。
严崇州想,如果再来一次,他宁可不管自己的破公司了,也绝对不会让严歌续一个人呆着。
“那个女人是有团伙的,一开始我们找护工的时候,还很注意别人的推荐和口碑,去问的时候,恰好旁边都有人提到了那个女护工,后来和她接触,检查她的资质,因为当时没有研究,我根本没有想到那会是假证。”
宋宁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我们被她的表象所欺骗,放心地,把我弟,一个人交给了她。”严崇州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道讥讽的笑。
宋宁看得心惊,有些不安地问:“她是……在患者发病的错误处理,延误治疗了吗?”
严崇州看了宋宁一眼,忍不住低笑,笑的眼眶都湿润,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要把宋宁戳透似的。
“宋宁,你真的,太可爱了,何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