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仇、什么怨?
至于骂的如此难听?
薛牧本以为冯义见多识广,能为自己解答疑惑,但这家伙似乎跟佛陀有仇,从进来到现在,看着佛经琢磨了半个多时辰,结果又骂骂咧咧起来。
“义哥儿,这世间真有妖魔邪祟吗?”薛牧捧着从温水中取出的酒杯,起身走到桌案旁,认真地看着冯义。
“或许吧,反正我从未见过。”他摇了摇头,沉吟片刻,低声补充道:“总章元年,高丽国内乱,圣人下令出兵讨伐,我在军中多少听到一些异闻。”
说完,他感慨道:“可惜,当时不曾担任先锋,没有亲眼见到那些所谓的高句丽神明。”
“怎么回事?”薛牧顿时来了兴趣,心中的期待感愈发强烈。
冯义也不卖关子,爽快地说道:“那年二月,英国公领兵攻克扶余城,惊得四十余城闻风而投,大军得以长驱直入。
九月,契苾何力将军作为先锋官,率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吓得高丽王急忙派遣使者持白幡乞降,我听说那群人里面有几个野神,其中一个自称元山女神,想要得到朝廷的正式册封,享受香火……”
元山女神?
又是道听途说,薛牧听到一半,就不想听了,还不如那几个不良人,至少他们能列举出证据。
可冯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自顾自地说着,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乾封三年,他二十一岁,被当地军府拣点入伍,奉诏讨伐高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爷表现得很平静,默默为长子准备随身横刀、毡帽、毡衣,而阿娘躲在房间里偷偷哭,几个弟弟也陪着她一起哭,说什么辽东苦寒,半夜能把人冻死。
但那时候的冯义并不害怕,因为大唐天军一直战无不胜。
况且,阿爷年轻时也出征打过仗,家中的良田、牛马全是他拿命挣来的。
家族长辈常说,关中儿郎能死在自家床榻上的是少数,杀敌讨赏才是正理。
于是,在隆冬的风雪中,冯义拜别爷娘,和数百个同乡的卫士奔赴辽东,第一次战斗是在一个叫“金山”的地方,负责统军的是左武卫大将军薛仁贵。
说实话,那些高句丽人简直不堪一击,最大的敌人是寒冷,手指冻得不可屈伸,根本抓不住横刀,只能用麻布将它缠在手腕上,听着鼓声从侧方进击,然后拼尽全力去砍杀,直到力竭昏厥。
醒来时,队正告诉冯义:大唐天军又胜利了,他因“跳荡功”勋级二转,行军职务也得到了提升,从最低级的卫士,升为伙长。
后来,冯义成了一个老兵,也发现了一个道理:其实,打仗很简单,就是冲锋、砍杀、追击、受赏而已。
胜利、行军、迎敌、胜利……
天可汗的军队一路上摧枯拉朽,轻松攻下了元山,贼首被迫上吊自尽,唐土再次得到扩张,而敌人的尸骨就是界标。
可是,在那场战役中,经常照顾冯义的独眼老卒战死了,老家伙在临死前念叨着佛陀保佑,但他信奉了一辈子的东西,自始至终都不曾出现。
“元山女神,嘿,如果她真是神明,怎么当时不敢出现?”
“难道也在畏惧我大唐军威?”
冯义笑出了声,他不信神佛,因为在大唐天军面前,一切事物,都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