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萨穆下去,又有一个中级将领走进帐中,挎着胳膊,脸上有伤,穿着正蓝旗的甲胄,却是正蓝旗佐领绰克托。
“参见皇上。”
绰克托跪倒,以头触地。
“起来吧,将你今日上午的战斗过程,再和朕说一遍。”黄太吉眯上了眼睛。
“嗻。”
和斋萨穆不同,绰克托是带领绝对优势的兵力,将一小队明军围在了岸边的胸墙后,其时天色已经渐亮,明军已经溃散,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正常情况下,胸墙后的明军是一定会投降的,因为他们已经是逃无可逃,但不想,这一小队的明军却是死战不降,坚守壕沟和胸墙,从清晨一直杀到临近中午,最后逼得绰克托不得不亲自上阵,这才将这队明军全部歼灭,而他本人,也受了伤。
“这队明军跟疯了似的,他们拒守胸墙,三五人一组,多使用火器,顽抗到底,一旦我军扑上前去,他们抵抗不住,就会点燃身边的火罐和手炸雷,和我军同归于尽,刚开始,我军猝不及防,竟然连续被他们炸死了五六十个兄弟。”
“更有一人,始终在吹一种类似于唢呐的东西,滴答滴,滴答滴~~口中还喊,杀虏,杀虏啊,岳武穆,精忠报国啊,忽东忽西,飘忽不定,一会在胸墙,一会在壕沟,明军随着唢呐,到处攻击,直到奴才找准机会,一箭射死了那个吹唢呐的人,又调集大炮猛轰,弓箭急射,明军士气这才消散,最后被我军全部斩杀。”绰克托道。
绰克托说的简单,但帐中众人却从他吊着的胳膊和脸上的伤口判断出,他经历的绝对是一场血战。
一名正黄旗亲卫呈上木盘,盘中放在一个唢呐样、但却不是唢呐的东西,细长条,青铜铸造,喇叭口。
帐中众将看了都是惊奇。
“战斗结束后,奴才请点了一下,发现这一队明军不过一百来人,从开始到结束,无一人投降,甚至有人在临死之前,拼尽最后的力气,抱住我军将士,滚到壕沟里,同归于尽的。”
“奴才和明军做战多年,并非没有见过穷凶极恶,死不投降的明军,但一百多人都是如此,却是极少见到。”
“最后,奴才找到了那个唢呐手的尸体,发现他原来是明军中的一个什么思想教导官,很年轻,书生模样,只穿着皮甲,眼珠子瞪的老大,直到临死前,右手也死死攥着唢呐……”绰克托道。
大帐内,静寂无声。
所有人仿佛都沉浸到了绰克托所描述的那个残酷场景中,即便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此时心中竟也微微震撼。明军,竟如此强悍。
“我军伤亡多少?”黄太吉睁开眼睛,缓缓问。
“死一白,伤一百。”绰克托回:“大部分都是被炸死的。”
黄太吉点头:“下去吧。”
绰克托打千跪安,转身退出。
黄太吉目光望向众人,说道:“你们怎么看?”
众人无语。
黄太吉看向代善。
代善蓦然站起,向黄太吉拱手行礼,脸色凝重,目光如鹰的说道:“皇上,遂发鸟铳,手炸雷,败而不溃,死战不活,这都是明太子带给明军的变化,这还只是短短两年,若是再有几年时间,那还得了?因此这一次通州之战,我军非是全力拿下不可,绝不能让明太子继续猖狂下去,不然我大清将永无宁日!”
黄太吉也是肃然,他看向众将:“礼亲王的话,你们可听明白了?”
多尔衮阿济格多铎豪格,连同帐中所有的亲贵将领一起站起,在多尔衮的带领下,抱拳轰然应道:“不拿下通州,活捉明太子,决不罢休!”
“好!”
黄太吉微微点头,他知道,经过刚才的两人两物,帐中亲贵的思想,终于彻底被统一,再没有人敢抱持侥幸了,他原本眯缝的,无甚光彩的双眼忽然射出凌厉的目光,说道:“睿亲王听旨。”
“臣弟在!”多尔衮抱拳。
“朕准你全权指挥通州之战,所有兵马,皆由你调遣。任何人不听调令,可立斩之!”
“臣弟遵旨!”
多尔衮单膝跪地,接了旨意,心中明白,自己面对的,将会是一场硬仗,虽然通州城里只有一万守军,虽然通州已经被四面保卫,虽然通惠河和北运河都已经被截断,但以明太子的能力和智谋,通州,绝不是好打的。
一瞬间,多尔衮心中反倒是升腾起了战意,黄太吉对明太子这么看重,几乎是把大清的国运,都押在通州了,他倒要看看,明太子究竟有几分的能耐?一旦他灭了明太子,看黄太吉如何话说?
黄太吉点头,激励道:“众军努力,一定要拿下通州!”
“请皇上放心,奴才等必竭尽全力!”众将轰然应答。
黄太吉欣慰点头:“都坐下吧,朕知道,你们绝对不会让朕失望的。”
“皇阿玛,”
就在众人都坐下,以为军议即将结束之时,一直默默地肃亲王豪格却忽然又站了起来,向黄太吉抱拳行礼:“儿臣有奏。”
黄太吉喝了一口茶,捂着嘴,咳嗽的说道:“说。”
“儿臣记得,征明之初,皇阿玛您就说过,明国为了应对我大清征讨,一共设置了三道防线,长城,运河和河间府。如今前两道都已经被我们突破,第三道河间府距此也不过五百里了。儿臣以为,虽然攻打通州是第一,却也不能太遂了明太子的意,将全部兵马都留在通州。一来,大军都屯于通州,粮草补给不易,二来,明国各地援兵会持续向明国京师开来,他们虽然不敢靠近通州,但却会加强京南和山东、尤其是河间府的防务,一旦他们在河间府囤积重兵,我大清再想突破河间府就难了。”豪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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