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大阵继续保持静寂。
正蓝旗军旗之下,阿巴泰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越发觉得,对面的明军非是一般了。
当汉军旗前冲的士兵急入六十步之后,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刺人耳膜的竹哨声忽然在明军阵中响起。
“砰砰砰……”白烟弥漫,火光乍现,明军阵中的鸟铳枪响了。
虽然最前排的汉军旗士兵都举着木盾,但因为是快步猛冲,阵型不严整,所以还是有很多军士惨叫着倒下,不过冲击阵型并没有打断,汉军旗士兵依然嘶吼着,向前猛攻。虽然他们原本都是大明的辽东军,但投降建虏已久,早已经不把自己当成汉人,甚至为表示忠心,越是面对明军,他们就越是要表现出英勇和无谓。
当然了,建虏军法残酷,勇者重赏,怯战重罚,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在整个松锦之战中,汉军旗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不然只靠建虏的十几万人马,根本挡不住洪承畴的援兵,也因为在松锦之战中的“英勇表现”,松锦之战后,他们才会被正式的编为汉军八旗。。
冲锋之中,汉军旗的士兵很快就发现,眼前这支明军和松锦之战的九边精锐完全不同,松锦之战中,最晚八十步,明军是一定会开火的,但今日的明军却直到六十步,方才响起鸟铳声,而枪声一旦响起,就再也没有停过,此起彼伏,密集无比,呼啸而来的铅弹打的木盾砰砰作响,很多原本不应该被打中的士兵,都惨叫着猝然倒下。
虽然汉军旗不能和建虏八旗相比,没有双重甚至三重铁甲,但却也基本人人都有铁甲,以明军鸟铳的威力,不应该这么轻易被击穿,但事实偏偏不是如此,前冲的汉军旗士兵不断倒下,即便是全甲的士兵也一样,六十步的距离,成了他们的生死关和地狱路。
汉军旗之后,现场指挥的祖泽润脸色发青,虽然刚才他已经领教过一次了,并且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明军鸟铳的密集射击,还是让他头皮发凉,虽然不能有准确的数字,但他却知道,前冲的短短六十步距离,汉军旗最少也倒下了四百人,这还是在前方布置有盾牌手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盾牌手,伤亡最少还得增加一倍以上。
明军的鸟铳,怎么这么厉害?
更惊奇的是,他好像没有看到火绳。
“杀~~”
终于,穿着弹雨和血雨,汉军旗冲过六十步,来到了拒马之前,然后隔着拒马,开始和拒马之后的明军猛烈互刺。
如果说,在冲锋之中,弓箭和火枪对射时,汉军旗吃了大亏,心中都是不忿,认为明军凭借的就是鸟铳。一旦短兵格斗,近距离的肉搏,明军绝不是对手--汉军旗的自信不是白来的,他们大部分都是原先的辽东边军,小部分是支援辽东战事的各地明军,在投降建虏后,在建虏残酷军法的督促下,战力都增强了不少,在松锦之战中,即使面对九边精锐都不落下风,今日面对昌平兵就更是不在话下了。
但一经交手,他们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做了。
面前的明军不但鸟铳厉害,长枪刺杀之术,更是远胜他们一筹。
因为是隔着拒马刺杀,枪杆更长的明军明显占据优势,汉军旗的长枪刺不到拒马后的明军,而明军的长枪却可以轻易的将他们扎一个透心凉。最致命的是,虽然第一线人数上汉军旗并不吃亏,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要同时面对两到三杆长枪的戳刺。
道理其实也简单,明军都是遵从口令,一起刺,一起冲,因此才能在同等人数下,创造出更多的杀敌机会。
“杀!”
三排明军长枪手,随着口令,一齐向前突刺,又一齐收枪,宛如是吞吐的勾魂钩,将拒马前的汉军旗士兵勾得七零八落,“噗噗噗……”精铁枪头刺中血肉的声音,不断在阵前响起,血雨和惨叫中,冲到拒马前的汉军旗士兵很快就倒下了一片。
后面的人继续补上,继续搏杀。
建虏军法残酷,没有人敢后退。
激烈的刺杀之下,前排的明军士兵也不断倒下,拒马的两边,双方展开以命换命的血腥搏杀。每一秒每一瞬,都有人惨叫倒下。
虽然明军场面占优,但因为汉军旗死战不退,所以双方杀的难解难分,战事一时陷入僵局。
正常情况下,明军的另一个秘密武器,手榴弹该出场了,但明军的手榴弹却迟迟都没有使用。
正蓝旗下,眼见汉军旗打不开局面,战事陷入焦灼,博洛策马上前,来到阿巴泰身边。抱拳,焦急说道:“阿玛,汉军旗已经力竭,让包衣奴才们上吧,一举击溃明军!”
虽然一开始,博洛并不赞同强攻明军,不过他是一个韧性的人,任何事情,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成功,汉军旗和明军处于僵持,加上正红旗和正蓝旗的包衣奴才,一定能突破明军的防线,拆除那些碍事的拒马。而后正蓝旗铁骑突击,胜利就在眼前。
阿巴泰却久久不说话,眼望着对面,满是忧愁的老脸越发苍白,犹豫了很久,突然一咬牙:“不,不能再攻了,我们得撤退!”
“为什么?”博洛惊讶。
“很简单,”阿巴泰面无表情的道:“因为我们面对的绝不是昌平兵,对面指挥的也绝不是昌平总督!此战怕是一个陷阱,再战下去,我们恐怕都没有办法脱身了。”
“阿玛……”博洛惊。虽然他早就看出,对面的明军不一般,但他却也没有阿玛这么悲观,
阿巴泰却已经拨转马头:“没什么说的了,撤!”
“汉军旗怎么办?”博罗问。
“报~~”阿巴泰还没有回答,就听见一声凄惨的喊叫.
转头看,只见一匹正蓝旗的探马正疾驰而来,等到了阵前才发现,不是别人,乃是阿巴泰的四子岳乐!岳乐负责周围的警惕,一直带着侦骑在打探周边明军的动向,原本轻松惬意的工作,现在却好像变得无比凶险,走时岳乐身边有将近二十个白甲兵,现在却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奋力策马,不顾一切的冲到阿巴泰的面前,惊惶报道:“阿玛,有三股明军大队骑兵,正从后方向我军冲来!”
“啊?”
博洛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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