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脸色淡淡,心中却有难掩的激动,闯营没有连夜攻击小袁营,而是屯兵在中牟县的边界,一边修整一边试图想要击败追击的官军,表面上看起来李自成的策略很是稳妥,但其实却是丧失了先机。等到明日天色一亮,不管是和官军主力决战,还是跨越壕沟、拼死攻击小袁营,闯营都将面临首尾难顾的窘境。
当然了,今晚的战事是一个侥幸,若非是董朝甫发现了伏兵,并误打误撞的破坏了闯营的伏击之策,等到自己率领官军步兵主力抵达郭佛陀村,暗夜之中,敌人伏兵四起,疲惫中的官军必然难以抵挡,就算不被全歼也会遭受重大的损失,难以在明日对闯营形成压力,优势战局就会被逆转。
董朝甫,立了大功啊。
又听闻董朝甫连珠箭退敌的经过,不禁赞叹,真乃吾的老黄忠啊。
有董朝甫在,夜不收何愁不强?
欣慰之后,朱慈烺又暗暗警醒自己,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轻视也,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小看敌人,或者是得意忘形,哪怕是在一帆风顺的战局中,也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防止敌人的绝地反击。
李自成能席卷天下,靠的绝不是运气,哪怕他只剩下十八骑兵,都不能小瞧他。
除了挫败李自成的伏兵之计,今晚还有另外一个大收获,那就是在驰援王允成的途中,虎大威遭遇了百十名闯营骑兵,一番激战,将其全部击溃,并擒获了试图逃跑的首领,一审问,居然是李自成的副手,闯营大掌盘,负责在贾鲁河畔断后的田见秀!
虎大威大喜,立命部将杨进喜将田见秀押送到后军,交到太子殿下的面前,而他自己则继续率兵驰援王允成。
听到抓获了田见秀,朱慈烺眼睛的喜悦也是藏不住。
官军剿匪十几年,但却从来都没有抓获过任何闯营的重要将领,包括崇祯十一年,孙传庭将李自成杀的只剩下十八骑,但闯营的重要将领却一个也没有抓到,全都在决战的过程中趁机逃跑了,其后李自成蛰伏商洛山中,这些人纷纷归队,以至于李自成很快就恢复了元气--这也是崇祯帝对孙传庭的不满之处,没抓到李自成也就算了,为什么他手下的大将你也一个没有抓到。孙传庭却是有苦说不出,运气这东西,根本不是文字可以描述的,运气来了,哪怕是败仗也会有些收获,没有运气,即便是胜仗,也抓不到对方的重要将领。
田见秀的名气虽然不如刘宗敏李过,但他的被俘却有重大的意义。这意味着,官军的坏运气终于是过去了,而闯营的好运气也终于是用完了。
“殿下,田见秀什么也不说,除了要了一杯水。”
朱慈烺将田见秀交给了驸马都尉巩永固看守,并由吴牲带领参谋司的三位参谋进行审理。田见秀是闯营老人,深知闯营虚实,如果他能和盘托出,对官军明天和闯营的决战有莫大的帮助,因此不顾深夜,也不顾疲惫,朱慈烺令吴甡立刻展开审讯。
但田见秀却不配合,一直都沉默不语。
朱慈烺笑了,既然要了水,那就说明田见秀没有求死之心,现在的沉默不过就是一种自我说服自我的过程。就像是松山战败的洪承畴一样。想到洪承畴,朱慈烺心中就是一痛,洪承畴已经投降,不知道他有什么将大明九边和京畿重镇的虚实,一五一十的全部都告诉皇太极呢?
历史上并没有关于这一点的记载,只知道在崇祯十七年,甲申之变前,建虏统治者都对洪承畴抱持着深深地怀疑,直到建虏南下,发出剃发令,江南民变,天下大乱之时,建虏才任命洪承畴为江南经略,第一次赋予他重任,也是第一次给予他信任。
收回心思,朱慈烺缓缓道:“好吃好喝供着,不必逼他太紧。”
“可明日就是决战……”巩永固有点急。
朱慈烺微笑:“闯营主力全部都在中牟县边界,就算田见秀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妨碍明天的大局。倒是闯营的一些隐秘事,比如他们当初在商洛山中究竟是怎么重整旗鼓,又是怎么蛊惑百姓,而李自成有没有狡兔三窟,这些才是我更想知道的。而这些事不必着急,我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田见秀自己就会想通的。”
历史上的田见秀本就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1646年降清,李过南下时复归李过,旋又降清,但多尔衮下令“降叛反复者俱斩”,随即被杀。
“臣明白了。”巩永固抱拳躬身,急急去传达太子的新命令。
朱慈烺望向东方。
东方已经现出鱼肚白。
“殿下,休息一会吧。你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田守信走上来,双眼里满是担心,自从到了军中,作为东宫典玺的田守信就很少在太子面前说话,一来他对军事不懂,二来他深知太子殿下的脾气,太子决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而他这个东宫典玺要做的就是照顾好太子的身子,只要太子身体康健,他就心满意足了。
朱慈烺点头。说实话,他真的是累了。
决战在即,他必须养精蓄锐,用清醒的头脑应对一切可能的变故。
休息前,朱慈烺最后看向吴甡。笑问:“先生以为,李自成会明日会采用什么战略?西进还是东攻?”
……
和朱慈烺的轻松和信心不同,李自成此时正血红着眼睛,遥望着中牟县的方向。
伏兵之策失败,意味着闯营再没有回旋的空间,天亮之后,要不和朱家太子决战,要不就是全力跨过壕沟、击溃壕沟后面的小袁营,但不管是哪一个选择,对闯营来说,都将是一次凶险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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