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定胜就像一名时间之外的“观测者”,看着同一楼层的其他住户,倒着做事,倒着说话,去去来来。
一会是上班族从电梯里倒退出来,往后伸出手时,家门自动打开,把手“自动接住”了他的手;他倒退着关门,门快关上时,他已退至玄关,灰袜双足自动从皮鞋里退出,再倒退出玄关……
一会是风韵犹存的妇女,抱着哭闹的小男孩,从电梯轿厢里一路退出。孩子哭了她要哄,退出门时男孩却是悬空的,坐在她的手上,上下上下地抖动。
而男孩停止哭闹的瞬间,她也伸出双手,将其放下。男孩趴在了地上,估计是摔了一跤,继而面朝地向后滑行了一段——确实摔了一跤——再双手离地、脚尖踮起,像这样违反重力原理地站起,最后蹦蹦跳跳地后退,拉住了母亲的手,和她一起退回到自动打开、手动关闭的房门里……
齐定胜旁观着这些。怀表服从他,时间听从怀表,时间倒流,整个世界又共用着时间,当然再无法正常运转……除了他自己。因时间反向而反向的世界里,只有观测者是正向的。
很快,太阳从东边落下,窗外天色也从白天变成了黎明,再变成黑夜。“今天”也就倒退回了昨天。
而太阳从西边出来时,黑夜变红,晚霞火红;但红霞只维持了一瞬,转眼便被黄昏所取代,随着太阳肉眼可见地快速升高,天空也很快褪去了那油画般的黄彩。而在太阳升到最高点,光线甚至都拥有了形体、且最为毒辣之际——时间,倒退回了昨天下午。
但张老遇窃时,是在昨天,也就是“今天“的中午。
烈日只持续了几秒,才“张狂”了一会,很快便收敛了下来。光照强度不再火辣,而是温暖。天色也不再耀眼,变得可以直视。
时间就快要倒流到齐定胜想要抵达的时间点。他四周变化万千,但其实只在原地站了一分钟不到,连走廊里的其中那家上班族,今昨两天,上班下班上班的全过程,都目睹完了。
虽然时间倒流时,齐定胜会变得看不太懂人们做了啥说了啥,但“发生的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他主要、也只用等一个人——等那个一定会在这天中午,偷掉张老钱包,再借用“传送门”逃离现场的小偷。
“我每天中午十一点左右,都会下楼买菜。我的钱包……就是在昨天的这个时候被偷的。”张老曾说过,齐定胜有牢记。
他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眼。时间倒流,锁屏上的时间也在倒退。而就在手机时间接近十一点时——
老人家住在走廊的右端,而走廊左端,其中一间住户的房门,先是猛地打开,戴着帽子蒙着面的小偷以逃跑的姿势从中一路后退出来,把手里紧攥的钱包“交还”给老人后,姿势切换为了“小心翼翼”,小偷像老鼠一样举着双手、踮脚走路,一步步地后退回了张老家门对面的房门后。
偷窃全程顺序都反了过来,因为时间是倒流回这里的。齐定胜目睹了全程,整理了下思路。张老要出门买菜,关门时,小贼从背后房门里偷偷摸出,顺走了他的钱包,再一路从走廊右头逃到左头,用能力将随便一扇房门变为传送门后,成功跑路。
时间倒流到了最后关头。张老的表情也由“钱包被偷”的惊慌,倒退回了关门时的严谨,再变成开门时的面无表情,门一边关上,人一边往后退。
张老紧闭了房门,现在他准备出门买菜。
齐定胜虎口上的表冠也“啪”的一声落下,这意味着时间倒流结束,开始正常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