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尧光终于撑不住了,只能咬紧牙关走到一个路灯下,缓缓地靠坐在了路灯杆下,昏黄的灯光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可以直接去客串恐怖电影里的尸体了。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家中报个平安,却发现手机早已黑屏,连开机都挽救不了,一时间,不觉悲从中来,鼻头一酸,差点掉了眼泪。
这时,从别墅的方向开过来一辆越野车,远光灯一直照到近前,吴尧光没了力气去求人载他了,便一动不动地靠在路灯杆上养精蓄锐,他明天还要送意意去上班呢!
越野车开到他身边就停了下来,从车子里下来一个人。
吴尧光听见动静,艰难地撩起眼皮,一看来人竟是六哥,连忙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六哥,您这是要去哪?”
六哥深深地看了从地上爬起来的吴尧光一眼,“上来吧!我送你一程。”说罢,也不管吴尧光同不同意,又钻回了车里。
吴尧光一愣,随即,欣喜地答应着,“谢谢六哥,我正愁打不到车呢!”
他总算遇到“好心人”了,虽然这“好心人”的目的还有待商榷,可至少自己可以不用走断腿回家了,他慢慢挪动着身体,近乎小心翼翼地钻进六哥的车子。
六哥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瓶喷雾剂,递给吴尧光,“先凑合凑合用吧!”
吴尧光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专门治疗跌打损伤的喷雾剂,挺诧异的,“六哥还随身带着这个呀?”
“年轻的时候,每天身上都或多或少地带着点伤,所以,得自己随身带着药,现在都成习惯了!”
六哥目不斜视地发动车子,语气毫无波澜,就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可吴尧光却无端从中听出了无奈跟心酸,因为,他听人说过六哥的“发家史”。
六哥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嘴不甜,没法子靠溜须拍马上位,那就只能靠实力了,六哥从一名打手做起,一路靠着不要命的狠劲打到疤爷身边的,是疤爷身边第一打手。
吴尧光道了一声谢,撩起衣角,给自己喷药,冰凉的药水一接触到温热的皮肤,使皮肤表层的温度迅速降了好几个度,冷热相交带来的刺激让吴尧光立刻抽了口冷气,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给伤处喷药,前前后后忙乎了十来分钟才把自己身上的伤陆续处理完了。
六哥显然不是个会主动聊天的主儿,吴尧光虽然嘴皮,可这会儿正伤着了,动一下都疼得冒冷汗,也没心情没话找话了。
过了一会儿,吴尧光想起意意肯定还在家等他回去一起吃饭呢,忙偏头,朝六哥露了个讨好的笑容,“六哥,手机能借给我一会吗?在想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六哥有时候颇为和善好说话,掏出手机,先解了屏保,再递给了吴尧光。
吴尧光忙双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拨了个号码出去,那边很快接通了。
“意意,我今天不回去了,我妈这边有点事要让我去处理,不是大事,放心哈!在家乖乖等我,嗯,明天还送你去上班,好,早点休息!”
吴尧光等宋意挂了他的电话,这才把手机还给六哥。
六哥拿回手机,顺道调侃了一句,“怎么,还接送上下班吗?”
吴尧光却罕见地没有说笑回去,而是叹了口气,自嘲道:“六哥,也觉得我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了吧?”
“你都吃上了,还管别人怎么想!”
吴尧光把脑袋靠在玻璃窗上,望着窗外的夜色,良久,才开了口,声音里闷闷的,“我知道他们都叫我阴沟里的耗子,可阴沟里的耗子就不配拥有仰望星空的权利吗?”
六哥没有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吴尧光,你就知足吧!有一些人连好好爱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
吴尧光诧异地一偏头,“您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六哥打断了,“往哪边走?”显然不想在聊这个话题了。
吴尧光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见他不想再谈论下去,便也就识趣地没再问下去,“六哥您往右边一直开,在幸福里停下就可以了。”
六哥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踩了油门,加快了速度。
一到市区,渐渐繁华起来,伴着烟火气,不像郊区荒无人烟,空旷得不似人间。
一路无话,半个小时后,六哥把吴尧光放在了幸福里,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与人流里。
“幸福里”名字取得倒是很好听,可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说吴尧光住的地方是老城区,不复往日繁华,那这里就是京都有名的贫民窟以及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从来也没经历过什么叫繁荣,有的只是逼仄的贫穷跟斑驳不堪的墙体。
吴尧光老早之前就让他外婆搬出来,重新租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住,把房子租出来,钱由他出,可她心疼自己工作辛苦,租好一点的房子租金肯定贵很多,她一个老太婆无所谓了,有房子住就行,硬是不肯搬出来住,他也拿她没办法。
吴尧光拿着在门口小店里买的一些日用品,进了大门。
这里的楼都统一坐北朝南,一层楼公用一条长廊,上下楼没有电梯,只能用两条腿走,可苦了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了,吴尧光庆幸他外婆住在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