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照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满室的粥香扑鼻而来,他头一次有了失控的感觉,还是在自己女儿身上,雏鸟长大了,翅膀硬了,于是,他干脆连个冷笑都欠奉,“我要真想把你卖了,早就让你嫁给新雪景了,何必要绕一大圈,我吃饱撑的吗?”
望月静熹厌极了他这副不冷不淡的表情,好像他们现在谈论的不是她的终身大事,而是一件无聊的小事一样,这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吗?“呵,新雪景和花堂启辉有区别吗?”
“花堂启辉不是家中长子,不需要继承家业,他可以只是兰连青拂的外孙,你如果以后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兰连青拂外孙的身份就是你以后的依仗。”
望月静熹死死地握住拳头,指甲嵌入皮肉的痛疼让她堪堪保持了冷静,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近乎尖锐的笑容,“难为您选出这么一个可以一箭双雕的人出来。”说完,她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外相大人一个人在了包间里。
望月照城坐在满室飘香的包间里,一点胃口也没了。
他一把把眼镜从鼻梁上薅了下来,扔在了桌上,一股疲惫之感席卷而来,如今的玥国早已不是原来那个玥国了,资本力量的介入,使原本存在了上千年的“士、农、工、商”的政经体系几近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政客们俨然成了资本的提线木偶,只能妥协,通过联姻的方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他闭上眼睛,自己不是已经在很多年前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了吗?可是,为什么听到静熹的话,心里还是有了触动呢?
他坐了好一会才起身,下楼,准备结账,那接待他们的年轻人笑吟吟地说道:“先生,刚刚那位小姐已经把账结了。”
望月照城愣了愣,随即道了谢,愁肠百结地出了门,四下一张望,并没有看见某人的车,才招了一辆的士,去上班了。
一顿好好的午饭,就这样不欢而散。
望月静熹一路上把车飙成了火箭,闯了三个红灯才渐渐冷静了下来,她把车停在了路边,自己坐在车子里发呆,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个野心的人,起初进外务省也只是想弄清楚十五年前那件绑架案的始末,后来就想摆脱沦为联姻的工具,只是她没想到父亲已经把她未来的方方面面都已经规划清楚了,这么早就为她铺路了,可这条路注定会是一条腥风血雨的路,她还没开始,就已经烦透了那些人虚伪的嘴脸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成为自己讨厌的人更痛苦的事吗?
望月静熹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快到上课的时间了,于是,把所有负面的情绪一收,又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望月静熹。
她赶在上课前一分钟坐到了长陵渊旁边,“总算没迟到!呼呼!”她说着,大喘了好几口气,全然没察觉到身边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不高兴”。
长陵渊感觉自己身边坐了个破风箱,等她歇好了,才趁着教授背身在黑板上写字的当儿,把自己的笔记本推给望月静熹,“这是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的笔记!”
望月静熹:“谢谢!下次……”她本来想说“下次请你吃饭”,突然想到这人是个会自己“讨饭”吃的奇葩,嘴里就及时来个刹车,拐了个弯,“下次,你请假,我也借你抄!”
长陵渊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谁要抄你的笔记,我又不用考试,心里是这样想,可嘴却相当不实诚,“不客气,同学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你可别跟我这样见外!”
“见外”的望月静熹突然想起个事,还真得请他帮忙,便顺着他的话,提前给这小眼镜打预防针,“还真有个事,得请你帮忙,等一下下课跟你说哈!”
一堂课的时间对于心安理得和心不在焉两者来说,是两种不同的时间维度,前者全神贯注地跟着教授奋笔疾书,后者心里跟有一只猫挠了一样急于知道是什么事!
等到下课,同学们都走光了,望月静熹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想着才跟这小眼镜认识不久,就让人帮忙是不是太脸大了,再说,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小眼镜明显不怀好意,可星光福利院那边又急着要人,于是,她急中生智,打算豁出钱包,毕竟有谁不爱钱呢?
望月静熹把星光福利院还缺一个拉琴的事跟他说了,末了大手一挥,“你们这一行的市场价我也略有耳闻,一个小时两百怎么样?少了,可以再加的!”她嘴里说得相当好听,心里的小人却痛苦地捂住了钱包,还有两周,一天起码练习两个小时,几千大洋就这么离她而去,随后,小人转而又愤愤不平地挥着拳头,要是这小眼镜胆敢坐地起价,她立马调头走人,再也不搭理这个小眼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