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屋里昏暗的光线,游荡者们看到了他们正在寻找的目标。男孩的状态和昨天余生见到的基本没有太多变化,甚至躺在床上的姿势似乎都没有挪动。
余生昨天已经来过,丁晴却是第一次看到面前的情景。虽然已经听过余生从头到尾的详尽描述,但是亲眼看到这番景象的感觉毕竟还是不同,这位身经百战的在亦神者在一瞬间依然还是被男孩的困境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丁晴才多少回过神来,她看看余生,神情复杂。余生明白丁晴想要表达的意思,却没办法当着翁家两口子的面说什么,只能默默点头。
店长把医药箱放在丁晴身边,轻声说:“林医生……”
丁晴紧咬嘴唇,定了定神,开始按照计划扮演她的医疗学者的角色,她简单测试了男孩的身体反应,“患者陷入昏睡多久了?”
翁先生夫妻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淑君才有些尴尬的说:“从他得了病以后就一直这样。”
“昏睡跟他的病没有关系,这是由神经药物引起的症状。”丁晴冷冷的说,桌子上就有各式各样的药盒,这个女人竟然还可以睁眼胡说,“你们两个,倒还真是舍得。”
神经类的药物大部分都不便宜,丁晴这话既是在嘲讽两个人舍得用这么贵的药,也是讽刺他们竟然对自己的孩子下此狠手。
听到指责,淑君立刻把遮掩的心思抛到九霄云外,她忍不住反驳说:“如果我们不给他吃药,他疯起来要么伤着自己,要么伤着别人,睡过去反而对谁都好,我们有什么舍不得的?”
丁晴也激动起来,她怒视一脸理直气壮的翁家女主人,“你知不知道,长期昏睡会对脑部细胞造成损伤,也会产生肌肉萎缩骨骼疏松变形的症状。何况你们给他吃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药,他还是个孩子,身体还没有成长完全,你们这样,就不怕影响他一生吗?”
淑君被斥的一窒,嘴里嘟囔着,心里却明白自己理亏,她头抬得老高,一副斗鸡般趾高气扬的样子,可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翁先生却面红耳赤,那张沧桑的皱脸上写满了懊恼,他急促的连声发问:“林小姐,林医生,您能治好我家小未吧?”
丁晴皱眉看着翁小未像虾米一样佝偻着的身体,抛开他们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虽然成为亦神者后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经历了无数或残酷或血腥的战斗,但是面前这个孩子的样子依然撩动了她内心深处一直刻意封锁起来的那根温柔的弦。这孩子甚至比她的经历还要糟糕,起码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她的父母也还是站在她身边。
丁晴心疼的轻轻握住翁小未瘦小的手掌,翁小未似乎也心有所感,皱起的眉头逐渐抚平下来,神情微微放松。
“所有人都出去。”丁晴突然下令。
“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出去?”淑君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淑君对这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女人已经忍了很久了,尤其是这个女人还在她的家里处处指责自己,现在竟然更是直接命令自己出屋,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你不出去也可以,一会我要采集血样,暂时还不知道你们儿子的病是通过什么传染,如果待会有什么问题,哼,”丁晴冷笑一声,“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
淑君立刻偃旗息鼓,还没等丁晴的话说完,两只脚就已经开始向后退了两步,只用了几秒钟,面前的继子就变成洪水猛兽。
“林医生,小未就拜托你了,”翁先生欲言又止,“他……”
“我会尽力。”丁晴点点头,便不再看他。
包括游荡者在内的几个人退到门外,翁先生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只能看到丁晴窈窕的背影。
周围终于清净下来,丁晴满眼只剩下翁小未瘦小的脸庞,手心里的小手骨瘦如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年纪孩子的那种柔软娇滑,反而能够摩挲到无处不在凹凸不平的伤疤。
这个孩子过去曾经经历过什么?
丁晴感受他的脉搏随着心脏跳动,身体随着呼吸起伏,血液在血管里流转,一片血红的颜色里面有抹突兀的绿色,那是留在翁小未身体里的药物。
丁晴的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自己的样子,也是这样瘦弱到似乎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那时候的她刚刚从一个拥有幸福家庭的乖乖女学生变成到一个四处躲避亦神军追捕的猎物,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能力,也许她那时也会留下像这样一身伤疤。还有更大的可能,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但是如果她没有能力,也许父母就不会在她眼前以一种近乎被处决的方式杀死,父母的死是因为近神军觊觎丁晴的力量。这力量对于丁晴来说,既是身体的一部分,也是一种诅咒。
丁晴的力量随着她的情绪起伏而涌动,像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涌。丁晴眼眸深处有星星点点银光逐渐亮起,光华夺目,星光流转。
随着丁晴力量的迸发,翁小未的皮肤浮现出诡异的黯淡黑色,这黑色就像一层扭曲的阴影,仔细看去甚至还在像活物一样蠕动,那黑色被丁晴的力量牵引着,沿着翁小未的身体渐渐向上聚拢,颜色越聚越深,最终在男孩的喉头聚成一点黑色小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