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铸笑了笑,神态恭谨了几分:“禅师莫怪,在下戾气颇重,言语之间多有得罪。”
妙想禅师微微摆手:“无妨。”
杨铸看着他身上浆洗的略微显出底色的棕色补丁,略一沉吟:“禅师也知,所谓【佛】,其实是你我心中的那一丝善念,那一丝怜悯,那一丝超脱。”
“在下才疏学浅,没读过几本佛经,对佛学的研究很是肤浅;”
“曾经我也以为,佛家的精髓在于【诸事求己】、【心性不垢】、【慧及众生】;”
“为的是让世人能够洗涤自心,抵御诸种心魔,”
“直到我某一日再次翻开《金刚经》,我才犹豫了起来,当真如此么?”
“上面写着:昨日心不可得;今日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十年前初读这三句,我只以为讲的是【空】而已;”
“但是后来我在这污浊不堪的十丈软红滚爬数年,我才体会出一个道理;”
“只要你还依旧生活在这世间,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是没有亘久不变的【善】的,”
“也从来没有一丝可能,能让你真正置身诸物之外,从而【心性不染】的;”
“因为求其生,就必然要有所得;”
“有所得,就必然有所求;”
“有所求,就必然绕不开因果;”
“于此对应的,反而是人们从来未曾主动放弃的心底那一丝【恶】,并且随着时间增长,他们主动放纵这一丝恶念,让其茁壮成长;”
“最终,这个世间,妖魔飞舞,相互侵染。”
“有了这些感悟后,我再来单独看这三句话,”
“这才惊觉,这三句话,分明是在说,”
“人性善变,不可捉摸,”
“昨日之佛,今日之魔;而今日之魔,未尝不是未来之佛!”
“所谓【佛】与【魔】,本就是一体;”
“只在你的一念之间,只在当下的【有所求】的不同!”
“因此,在下斗胆,想着,既然当下用【佛】的温和手段无法侵染众人,”
“那何不化身为【魔】,用怒目金刚的雷霆威吓,让世人心生恐慌畏惧,不敢再继续堕落呢?”
“当然,在这一部电影里,肯定无法表现这么多东西;”
“但是我只是想通过恐吓的办法,让世人不再妄图通过寄念于【伪佛】,来给自己的惰性和软弱找一个逃避的理由罢了。”
“所以……按照表象来说,我此次所求,是在诋毁佛门;”
“但是按照目的来说,确是在弘扬佛法,力求给众生【除垢】罢了!”
……
听完杨铸的一番说辞后,妙想禅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温声说道:“杨居士对这佛家经典的理解未免有些片段,也有些极端;”
“但是,佛本千千万,贫僧却也不能说你错了。”
然后抬起头来,看向众人:
“本寺修行清苦,持不捉金钱戒,不化缘、不求人,诸事不假外人,平日吃穿住行全凭自己的一双手和一双脚;不知各位可能忍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本寺日中方有一食,不别众食,任何人过斋都食用同样的食物;午后除了清水和药品之外,不可以进食任何东西,不知诸位可否遵守?;”
众人脸色有些发苦,但好在之前早就有了思想准备,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
“本寺每年会有一次长达15天的行脚乞食;远离乡里,脚行天下,用以淡泊人生,脱情捐累;而在这一过程中,我们将露宿于野,俯身于尘埃之中乞讨;不知各位是否能够接受?”
众人想起之前杨铸给自己看的那些资料:脚上的水泡,蜷缩在桥洞和树底的身影,僧人弯腰乞讨的模样;心中不知道什么滋味,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妙想禅师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既然如此,诸位挂单吧,请随我来。”
刚走两步,妙想禅师忽然驻足,回过身来:“杨居士,我观你戾气颇重,只肯片言入眼;如果有可能,不放在此地修行一段时间,我也好与你探讨一下佛法。”
杨铸笑的有些牵强:“不了,禅师,我琐事缠身,还需要赶过去处理其它的事情呢。”
妙想禅师盯着他看了两眼,微微叹了口气,施了个礼,便转身去了。
看着那件破破烂烂的百衲衣消失在视线,
杨铸这才松了一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脚上加快步伐,
离开了这处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清修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