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错觉。
哪怕面对阴影中的劲敌,海娜也不会愚蠢地把自己丢进危险的紧张和犹豫当中。
她的肌肉依旧是松弛的,用松弛摆出僵硬的态势,一如猫科动物在大战之前弓起背咧出牙,既是威慑,也是战备。
扎尼因切实接收到了海娜的威胁。
他横跨开步,压低,摆动。细长得与身体失去比例的畸形双臂像翅膀一样向后张开,闪亮的弯曲钩尖划动空气,发着呼呼的切风声音。
“真是奇妙的邂逅,阿萨辛小姐。”他说,“影子做了进攻的一方,杀手却站在了防守位上。”
“那你就让开。”
海娜垂下眼睑,越过他,盯住他身后的纳西恩,蓄势待发。
“称职的杀手不会挡在谁的面前,只会在我杀人的时候尝试拿走我的性命。”
“确实是一个有趣的提议。”扎尼因发出夜枭似难听的笑,“虽然有趣,却不能执行。纳西恩是主人宝贵的财富,他的技能对我们很有用,我不能任由你杀了他。”
“那就闭嘴吧,该战就……战!”
海娜的身体停止摆动,沉下去,像一枚失控的弹簧,在下沉的过程中兀然启动,疾射而出。
她大步向前,展在锋尖的右刀刺出,收在胸前的左刀摆开。
扎尼因毫不示弱地迎上前,两枚铁钩在身前交叉,轻易挂住海娜全无花哨的直刺,扩胸,紧锁,牵引向外,封住海娜左刀的进攻路线。
谁知海娜竟弃了刀。
在短刀被锁住的瞬间,她径直弃刀,顺着扎尼因牵引的力量,以迈开去的右腿为轴旋身。
大幅的旋身!
她宽大的罩衣像花一样展开,不知何时止住了冲势,旋身回转,左刀的刀柄重重砸在身边的铜钟上。
嗡!
狂乱的音波炸响,声碎静夜,像重锤一样砸在三位钟楼来客的耳膜,连海娜也不能幸免。
但她毕竟早有准备。
强忍着大脑被搅动的恶心和方向感的丧失,她抬脚蹬在铜钟的护栏,纵身一跃跳出钟楼。
震慑,晕眩,扎尼因的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景物都以一种扭曲的漩涡似的形式呈现,让他连站直都成了奢求。
他看到海娜从钟楼里跳出去,大脑里有限的能够维持思考的部分不断摇动警铃,警告他海娜不可能跳楼寻死。
但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倚仗是什么?保证行动力的机关又在哪儿?
得找出来!
他像醉汉一样眯着眼,在海娜跳楼的拱窗仔细找。
一遍,两遍……
随着晕眩感缓缓褪去,他终于发现了端倪。
一截细绳……
“身后!”扎尼因向着被震慑成呆滞的纳西恩暴吼。
海娜从纳西恩靠着的拱窗升了上来。
攥着吊索,踩着墙面,她以钟摆运动飞奔在垂直的墙体,像飞翔的天使般突破了重力的束缚,从楼外的夜空升了上来!
吊索扯紧!
扯紧的吊索把海娜往回拽。她松开吊索,在半空中摸到飞刀,扬起三枚直射纳西恩的咽喉。
扎尼因什么都做不了。
他飞扑上去,却赶不上飞刀,只能眼睁睁看着飞刀扎透纳西恩的肩头,发出噗一声利刃入体的声音。
三发一中。
在晕眩的干扰下,海娜百发百中的飞刀仅仅中了一枚,而且完美错过了眉心、咽喉、心脏全部三个要害。
她在绳索得拉扯下向着纳西恩飞近,扎尼因抢在她补刀之前扯住纳西恩的衣领,飞身窜进了大开着的楼梯通道。
海娜摔在钟楼的地面,被惯性推搡着重重砸在石制的拱窗,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被逃走了……”
她遗憾地捂着肩,摇摇晃晃站起来。
“算了,只要处理掉猎兵,区区一个影子武士,死活都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