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易说:“可不嘛。我虽然这边来的少,可别的差不离的地方没少去。这边人差不多都这样,看着蔫儿坏,可个个都没坏心眼儿。要不他王希真早前咋能跟我认识,能在咱这边一待就是小半年呢。除了东口子老黑熊家的骨头,就这边的人吊他的口儿了!”
一说一笑,就到了镇子另一头。
汤易朝街尾尖一栋两层楼的门面抬了抬下巴,“上回来这儿都有年头了,当时我也没在这镇上耽搁。这回不是办正事嘛,来之前我都问好了,这儿就这么一家正八经的旅馆!”
下了车,帮着季雅云和潘颖卸了行李,再看这旅馆的门脸,我终是忍不住回头和窦大宝对视。
窦大宝仍是一副没着没落的样子,我只能是暗暗咬牙。
眼巴前的门脸也就和二三线城市小街上的普通私人商铺差不多,说是旅馆,就只在正门边上挂了个白底红字的灯箱,写着‘砂锅、面条、炒菜’,最下沿写了个‘住宿’。
比起镇上其它做买卖的门脸,这家算是最款式、最正式的了。可比起按照窦大宝形容所画的图纸,比起九叶客栈……能是一个档次吗?
方圆四十里地,最大的四方镇、最大的旅馆尚且如此‘寒酸’,那又哪来悬挂门头挂匾的九叶客栈?
大拿是北方惯用的一个词,本意是指当地、或者某方面独具权威和能耐的人。传至今日,在东北还多了另一个意思,就是以嘴上能说、大包大揽、干实事就错漏百出闻名于当地的某个‘翘楚’。
要按我老家话说,就是:羊屎蛋子插鸡毛,飞天能豆子!
还有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就是给皇帝侍`寝的太监
——对有些事说起来知道的比谁都清楚,真要实施起来,不光短‘家伙’,还抓瞎。
汤易说,他已经事先打听好,这旅馆的老板绰号叫韦大拿。在镇上总算是个‘体面人’。关键韦大拿和那些赶货跑车的关系都不错,除了一张嘴不怎么靠谱,旁的都还算实在。
旅馆门面一楼就是个饭铺,刚一进去,都没看见有人。
后来汤易大声喊了一嗓子:“相好的呢?!”
跟着就从柜台后头探出一个脑袋:“咋呼啥?这儿呢!”
这是个看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妇女,齐肩的头发烫的跟花卷儿一样,模样倒还算周正,就是胖了点儿。
汤易几步走到跟前,“你是韦家大嫂子吧!我姓汤!前头没来过,咱算是头回见面儿。是老黑熊和大鼻子叔让我来您这儿的。”
韦家嫂子刚才多半是偎在柜台后的碳炉子冲盹呢,闻言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那还说啥啊,几个人,住几天啊?对了,作料带来没?”
汤易朗声一笑:“带来了!老黑爷还专门亲手小灶,给你和你当家的酱了一锅骨头,让我捎过来呢。”
我先前以为汤易说‘捎作料’就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他真还就拿出两样东西给了韦家嫂子。一样是一个蛇皮袋,一样是个塑料泡沫箱子。
可能是因为先前没能适应这边的干冷,这一路我都没闻出什么味儿。等韦家嫂子打开蛇皮袋外层,割开泡沫箱子外沿的透明胶,一吸溜鼻子才闻出一股子大料的香味,和酱肉骨头的味道。
泡沫箱子盖一揭开,本来还有点魂不守舍的窦大宝立马就瞪圆了眼睛,“我去,这香味儿可是和咱昨个晚上吃的酱骨头没法比,这香气儿……”
话说一半,门口传来撩帘子的声音。紧跟着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大声道:
“老板娘……诶,雅云!你们怎么也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