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裴苒抬头看着老夫人,目光中还透着关切。
余老夫人活了这些年,别人眼里的是善意还是恶意她怎么会分辨不清。
她只是对裴苒释放了善意,小姑娘就会担心她。
这般心性纯良的人,京都又有几个?
“好孩子,过来。不要怕,他们不敢欺负你。”
余老夫人向着裴苒招手,裴苒有些犹豫,但见老夫人眼里的善意,还是缓步上前。
“老夫人,对不起。”裴苒有些愧疚地道歉。
不是因为刚刚自己说了那番话,只是因为老夫人一直在为她说话。
“你没有错。要说错,也是那些心怀恶意的人错。你刚来第一日,便让你受委屈,是我们对不住你。”
老夫人拍了拍裴苒的手,和善地笑着∶“你刚刚那番话说得很好,青阳侯府于你没有生养之恩,的确没有资格让你改姓。但你毕竟流着余家的血,这些年侯府对你也有诸多亏欠。如今你既已到京都,外面又是风雪不好离开。你便在竹苑住着,让我们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余老夫人放低了姿态,裴苒看着她脸上和善的笑意,压下了其他想说的话,点了点头,“谢谢老夫人。”
“好孩子,放心,有我在,这余家没人敢欺负你。”
老夫人见裴苒点头答应,也笑了起来。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重,任谁都听得出来是对谁说的。
李氏低着头,牙咬得极紧。一个用力,就掰断了指甲,钻心的疼痛让她的脸都有些扭曲起来。
改姓的事就这样让余老夫人翻了篇。
余正德虽不满,但也不敢和自己母亲犟。
晚宴上,满桌的饭菜飘着香,裴苒乖巧地坐在老夫人身边。
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完全没有因为刚刚的事而食不下咽。
反倒是桌上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吃不下。
晚膳吃完,余老夫人又特地派了人送裴苒去竹苑,拨了几个丫鬟一起过去服侍。
寿安堂人走楼空,余老夫人坐在榻上,手捏着佛珠,拧着眉心闭目休憩。
余正德去而又返,正在屋外犹豫着要不要进来时,便听得里面老夫人道∶“都过来了,就进来吧。”
余正德进门,低头恭敬地道∶“母亲。”
“嗯。”
余老夫人应了一声,也不看他。
余正德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母亲,她毕竟是我的孩子,不改姓,怕不太好。”
“改姓?”余老夫人睁开眼,冷笑一声,“当初我让你不要攀那门婚事,你偏偏不听,非要去结这门亲。这门婚事本就和我余家没有半分关系。你硬攀上了,如今见太子……”
余老夫人顿了一下,咽下下面的话才继续道∶“如今又想让她的孩子去给你的女儿顶这门婚事。正德啊,我们余家欠她的还少吗?你如今怎么忍心做下这样的事?”
“可巧儿……”
“巧儿是你的女儿,那孩子就不是你的女儿吗?”
余老夫人质问着,余正德低着头不做答。
余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摇了摇头,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我也把话放在这儿,你要那孩子替嫁,可以。但有一点,若是将来太子真的……你必须护住那个孩子。她若受一点欺负,你便不必再见我了。”
“母亲,您何苦……”余正德有些慌乱地抬头看向余老夫人。
余老夫人当初艰辛地把他拉扯大,余正德打心底里是敬重自己母亲的。
不然刚刚在堂内那般被训斥,也不会连个反驳都没有。
“你只说,应不应?”余老夫人看着余正德,没有丝毫退步。
余正德知道已无退步,只能点头应是,“是,儿子必会护住她。”
“好,记住你今天的话。天不早了,去休息吧。”
余正德躬身出去。
他一走,余老夫人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康嬷嬷赶紧给她拍背顺气,“老夫人,您可不能再动气了。大夫都说了,您要静养。”
“静养?余老夫人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他这般作为,我如何静养?早就告诉他,不要搅入夺嫡的浑水中,他偏不听。说不定我还没死,青阳侯府就先倒了。”
“怎么会呢?老夫人您别多想。”康嬷嬷安慰着。
余老夫人不再说话,疲惫地闭上眼睛。
不会吗?
先是太子,后是肃王。他们还真当自己老糊涂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可知道又怎样,还不是不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