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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谁错了(2 / 2)

“这么快?”张潜迟钝地睁开眼睛,随即,连忙坐直了身体,笑着抬手示意,“请坐,任管事请上坐。张某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处理。你,你的头怎么了?怎么裹上了绷带?”

“下午回来取万金油时,走得太急,被树枝给从马背上刮下来了!”任全站稳了身体,苦笑着作揖,“多谢张少郎君关心,都是些皮外伤,已经不妨事了!”

“你被树枝从马背上刮下来了?”张潜又楞了楞,迅速从胡床将身体坐了个笔直,随即,抬起手,轻轻拍自己的脑袋,“看我这记性,居然全都给忘了。”

下午时,家丁任五骑着孙家的坐骑,半路接上大伙,代替任全送万金油的画面,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当时,他还有些生气,觉得任全做事太不靠谱。去拿点儿东西,居然需要耗费那么长时间,并且半途还要换一次人。

直到任五主动解释,说任全不小心从马背上掉下来了,他才终于明白为何从丘陵地段到张家庄这么近的路,居然骑着马也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才能往返。那一刻,他在觉得任全可怜的同时,心里又非常庆幸。亏得风油精送来得晚,否则,自己真的未必有机会,请贺知章跟张若虚两位大神到家里做客。结果,不小心高兴过了头,竟然转眼就将任全落马受伤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此刻回忆起来任全受伤的前因后果,张潜难免觉得有些内疚,一边拍着自己的脑袋往起站,一边低声忏悔:“怪我,怪我,当时要不是我催着你回来取万金油……”

“不敢,不敢,张少郎君千万别这么说!”任全的大手,立刻在他自己面前摇成了两只风车,“此事真的不怪您。那位,那位贺老丈,乃是,乃是乙末年的状元公,货真价实的文曲星老爷转世。平时,即便庄主请客……,不,不是,平时属下连远远地见他一面,都没资格。属下,属下今天能替他去跑腿儿,乃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属下当时一高兴,就抄了近路,结果,光顾着高兴了,没注意头顶上的树枝!”

‘原来你也是贺知章的铁粉!’张潜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找到知音的感觉,跟任全惺惺相惜。然而,嘴巴上,他却继续苦笑着忏悔,“总之,是让你受了伤!紫鹃,去取两吊铜钱来,等会儿给任管事离开时带上。”

“不敢,不敢!”任全又惊又喜,继续风车一样摆手,“可不敢受张少郎君的赏赐了。张少郎君救了我家老庄主性命,任家上下,对张少郎君都感激不尽。属下,属下即便为您去效死,都是应该。哪敢跑个腿儿,就要这么多赏钱?”

这是他的心里话。任家虽然看起来财雄势大,却全凭老庄主任琼一个人在支撑。任家的几个儿女,都远远没成长到可以支撑家业,或者独当一面儿的地步。而任家的内宅,却算不得安宁。如果那天任琼真的驾鹤归西,恐怕尸骨未寒,家里就得打成一锅粥。

而万一起了家产之争,以少郎君任琮的本事和心性,能把郊外那个庄子保住,都是奇迹!他们这些少郎君的嫡系,无论对任琮忠心还不是不忠心,在“战败”之后,都必然是被任夫人清洗的对象。要么给主人家打发到西域去开辟商路。要么,干脆被直接逐出门外,自生自灭!

只是这些话,任全不能明着对任何人说。所以,自打任琼被张潜从鬼门关门前拉回来之后,他对张潜的态度,就完全变了一个样。

以前他任全虽然一口一个“仙师”叫着,表面上也对张潜极为尊敬。内心深处,除了对张潜身上那些稀奇古怪的装扮感兴趣之外,更多的却是想糊弄自家少郎君任琮,让后者暂时有一个“仙师”对付着用,别再带着弟兄们继续去找满世界请别的骗子!那样的话,不光是少郎君任琮自己丢人现眼,他们这些做亲信的,也跟着灰头土脸。

而现在,任全却真心实意地,愿意尊张潜为仙师!感激他在关键时刻突然施展妙手,救了整个任家。也感激他“点化”了自家少郎君,让后者终于开始认认真真做一件正经事情,而不是整天想着如何学会神仙咒语,千里之外飞剑取人首级!

“任管事别客气,这不是赏钱,而是你的汤药费!张某对周围不熟悉,也不知道哪里有郎中。你拿着这些钱,自己去买点药,顺便买只鸡来补补身体!”张潜哪里猜得到,任全对自己的态度,前后还发生过这么大的变化?见对方坚持不肯收下铜钱,赶紧又笑着补充。

“买只鸡,哪里需要那么多?!”任全后退半步,继续躬着身子摆手,“张少郎君,您就不要再为难属下了。即便是长安城中,一只鸡,也卖不到四十个钱。属下是真心愿意替贺状元跑腿儿,也愿意为您跑腿儿。属下要是敢收您的赏赐,自己心里头不踏实不说,回头,我家少郎君,肯定还得狠狠收拾我!”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任琮那里,我跟他去打招呼!”答应出去的慰问金,张潜坚持不肯收回,笑了笑,继续补充,“并且今晚,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帮忙。直接跟你说了吧,刚才进来之时,你看到有人在门口跪着了吧!等会儿,你找紫鹃,给他们三个每人领三个月的薪水,帮我打发他们走!我今天不想再看到他们,紫鹃是个女孩子,也不适合出面。”

“这……,多谢少郎君赏赐,属下给您行礼了!”听闻张潜有事情安排自己去做,任全就不敢再推来推去耽误时间。迅速拱起手,长揖及地。

”任管事不必客气!”张潜侧开身子,然后笑着点头。

来到大唐这么久,他多少也有些了解了唐人的习俗。作为庄主,即便不是任全的主人,对方行礼,他也不能随便还礼。否则,就不仅仅是让旁观者感到别扭的事情了,还会让对方认为自己对其极为不满,准备想方设法施加报复!

而那任全,谢过了张潜之后,却没有立刻去执行后者的委托。而是上前半步,非常认真地提醒:“少郎君,请恕属下多嘴。今天下午的事情,属下已经听人说过了。属下以为,如果是因为管家带着家丁去催债,就开革了他,可能,可能有失妥当。”

“他哪里去催债?他分明是本着别人家的牛去的!”头上的酒意已经散掉了一些,张潜强压着心中的不快,低声反驳。

“可是,如果他不施加任何惩戒的话,其他佃户,就可以效仿王家,都找理由拖延佃租。”知道张潜心地善良,任全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继续提醒,“虽然您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儿佃租。可口子一开,佃户们就会认为您软弱可欺。他们这次不交佃租,下次就敢去白拿桑田里的桑叶。紧跟着,就会打仓库里粮食的主意。反正借了,都可以不还,不借才是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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