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心将衣物放在桌子上,又拿出精致的盒子,温柔说道:“过几日,两个姑奶奶都要赶到府里过节,到时一大家子人肯定会聚在一起。二姑娘说这是五姑娘第一次见那么多长辈,可不能失了礼数。便将这对珍贵的琉璃耳坠一并送给姑娘,到时大大方方的,大娘子看了也欢喜。”
二姐陆亦亭,永远都是府里最会做人的,连带着她的丫鬟,说起话来也都是一套一套的。
陆亦涵顺从的接过,像只小绵羊般温柔回道:“那就请芸心姑娘代我谢谢二姐。”
前世,她与陆亦亭同在祖母跟前长大,熟悉的人都知是堂姐妹,不熟悉的常常会以为,她们是亲姐妹。
但陆亦涵却清楚记得,陆大娘子当年软禁她的原因。
那天,天气晴朗,她们姐妹像往常那般看书作词,不知怎么的,二姐姐陆亦亭跑到她背后咯吱她,本是小姐妹间的打打闹闹,可陆亦亭却趁她不备,跌入冰冷的湖水。
大娘子赶到后,不问缘由,就给她定了毒杀姐姐、不服管教的罪名。
现在再想想,那本就是一个大圈套,可她却还是巴巴的往里跳。
陆亦涵仔细的检查这件衣物,质地柔软,色彩鲜艳却又不至于喧宾夺主。
可陆亦亭会那么心善?善待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庶女?怕是跟陆大娘子一般,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她们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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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遇到一疯女子,破烂的丫鬟服饰胡乱的套在身上,言语疯癫,头发脏污凌乱,有一下没一下的打扫着路面。
五姑娘陆亦涵往左边走走,那丫鬟像是丢了魂般也跟着往左边走走,她往右边走走,那丫鬟也紧跟着往右边走。
陆亦涵停下脚步,不免抬头仔细打量了番。
这丫鬟,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人。
那年,大雪纷飞。
母亲领着她进府,为她取名云莲,寓意美好纯洁。
打记事起,云莲就伴她左右。虽是主仆,但相处的却如姐妹般亲密。
可云莲却伙同二姑娘陆亦亭,给了她最致命一击。
陆亦涵一直认为,自己这里是她唯一的依靠。
但那天陆亦亭落水,云莲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大娘子,我虽是三太太房里的人,却也不能助纣为虐,我家姑娘因为口舌之争,竟歹毒的要把二姑娘推入湖中淹死。”
陆亦涵深深吐气,或许,早在母亲将云莲接入府邸时,陆大娘子就已经给三房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云莲,就是那颗至关重要的棋子。
安儿小声地附在她耳边说道:“当年三房的亦雨小姐被关在黑屋里整整十天,后来三老爷和三太太出了事。亦雨小姐经受不住打击,大病一场,也跟着去了。云莲是个忠心的,哭了好多天,脑子就有些不清楚,整日疯疯癫癫的,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大娘子念她忠心,便留下了她在府内继续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算是给她一碗饭。”
两人正说着话,疯癫的云莲突然丢掉手里的扫把,扑跪到她跟前,憔悴的脸颊上布满泪痕,心切道:“姑娘,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
安儿往前扒拉着云莲粗糙的手,贴心劝慰道:“云莲,这是五姑娘,你是不是又糊涂了?”
陆亦涵深吸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云莲以为攀上大娘子这棵大树,自有一番锦绣前程。
可没想到,大娘子却将她如弃子般丢弃。
人为了保命,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出来。陆亦涵心中叹气,一根一根地掰开云莲脏污的手指。
陆亦涵想狠狠地说句恶有恶报,为自己这些年所受的屈辱。但话到嘴边,却是无奈叹息:“即是疯了,就不要再醒来。”
言罢,陆亦涵饶过痴傻的云莲径直往前走。
安儿想安慰云莲两句,但见五姑娘走得快,便也急急跟上去。
只留下云莲,圆圆的杏仁眼里流动着丝丝精明。
安儿跟上陆亦涵,轻声继续道:“府里好多人都说三老爷和三夫人是被人害的,连带着亦雨小姐也是。可却没人敢嚼舌根子。”
明面上,小丫鬟们都会夸奖云莲忠心,可心里却会骂她活该。若不是她护着二姑娘,何至于亦雨小姐被软禁那么久?若不是被软禁那么久,何至于经受不住打击?
陆亦涵微正神色,极清淡说道:“你既跟了我,荣华富贵便跟我紧紧绑在一起,我若嫁得好,你也可以觅得良婿,老子娘也能妥善安置。可你若跟我不是一条心,即使你攀了高枝,别人也难保不会在你背后戳你脊梁骨。”
毕竟,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
安儿忙不迭地点头表忠心。她虽是陆大娘子房内出来的人,可却是个拎得清的。
大姑娘陆亦若嫁给六王爷,连带着贴身丫鬟佳溪也嫁给了府里最得力的主事管家,儿女双全。
安儿不敢去想得那么远,可她也希望自己能有个好归宿。不要像姐姐那般,到死都是不明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