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荣和孔银莲……这两位不速之客,出人意料地能忍。</p>
在他们来到鬼屋之后,又过去了整整两个昼夜,距离岑冬生和安知真定下的“一周之约”,只剩下两天。</p>
这两个昼夜当中,这对一男一女的神秘咒禁师搭档,在营地里挑了一处帐篷住下。</p>
女的几乎不和住户们交流,男的倒是偶尔会打听消息凑凑热闹。在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和岑冬生一样,沿着某个方向开始探索,寻找着核心鬼怪……</p>
或者说,他们真正想要的那个东西。</p>
在见过那张照片,再将这两人的同伴与林阿婆的孙子联系起来,岑冬生已经将鬼屋诞生的缘由猜了个大概:</p>
咒禁师于文涛出于不明原因,将某件未经炼化的禁物带到了这栋楼,这才在短时间内吸引了大量阴炁聚集,造成“鬼屋化”现象。邓荣和孔银莲两人,恐怕就是为了拿回这件禁物才来到这里的。</p>
有关于这件“禁物”为何,岑冬生自然挺感兴趣。</p>
禁师的实力组成分为三個部分,炁禁、咒禁、物禁。其一为基础,其二人人皆有,因而禁师又被称为“咒禁师”;但其三——即禁物,相对而言就比较罕见了。</p>
不过,高等级的禁物同样在“三才之数”限制内,即一个禁师不能同时使用超过“3个”咒禁或物禁,所以感兴趣归感兴趣,他倒是没有特别在乎。</p>
他只是好奇这群人的底细。</p>
在这个浪潮刚刚兴起的年代,禁师的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大都是一群隐藏身份,暗中行动的人。</p>
岑冬生很清楚,在让观察对方的同时,那两个人亦在观察自己。对那两人来说,和想要得到的禁物呆在同一个地方的陌生禁师,无疑是未知的风险。</p>
他和两人见过几面,彼此态度友好打过招呼,还和那个叫邓荣的男人有过几句言语上的试探。</p>
对面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两边都没有漏出马脚。</p>
岑冬生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他是重生者。虽然做不到全知全能,但对那些有数的强者,他还是有印象的;总之,好消息是这两人不在其内。</p>
而他的劣势是……</p>
“‘异能’。还是不行吗。”</p>
岑冬生感受着体内真炁流动,微微叹了口气。</p>
所谓的“异能”,即是每个咒禁独有的特殊能力,相比起诸如《虎魔披身》带给他的肉体层面的被动强化,每一种异能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仙力”,是禁师们的底牌。</p>
异能数目同样遵循“三才之数”,一旦学会了三重异能,便意味着对这一咒禁的完全掌握,抵达登堂入室的境界。</p>
青年人的步伐不紧不慢,行走在幽深无人的长廊上。正好遇见前方飘过白色幽灵,他伸出铁铸般的手掌抓住浮游灵的躯壳,真炁鼓荡间,直接将对手捏碎。</p>
浮游灵消散后化为一团流动的白雾,被岑冬生吸收进体内。阴炁一经炼化,体内的真炁流动又强大了几分。</p>
“还是不行,看不到头啊。”</p>
按照岑冬生的个人经验,“第一重异能”的觉醒还是相对容易的,所以他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p>
这几天里,他几乎已经将整栋鬼屋内的阴炁全都炼化干净了,体内的真炁量倒是实打实地涨了一截,然而却依然摸不着异能觉醒的边。</p>
是因为作为特等咒禁组成部分之一的《虎魔披身》对真炁量的要求过高;还是说,存在某种特别的触发条件呢?</p>
在确认这一点前,岑冬生不想轻启战端。</p>
*</p>
第六天的早上,小康楼的临时营地发生了一件事,让岑冬生的想法有所改变。</p>
“哈啊……啊啊……好疼……!”</p>
痛苦的呻吟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住户们走出帐篷,纷纷围拢过来。</p>
他们看见一位孕妇痛苦地蜷缩起来,看样子已经临盆在即。她的丈夫无助地站在旁边,朝着众人投来求助的目光。</p>
一个身影自人群中走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p>
“安医生,安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老婆……”</p>
“我知道。”</p>
安知真神色镇定。越是在危急时刻,领导者本人的心态对一个团队能否维持稳定就越重要,她在这方面的表现无可挑剔。</p>
“情况紧急,我需要立即采取行动。但目前手边缺乏工具,只能用方式接生……会有一定风险,但我会尽我全力。”</p>
“我……我知道了,拜托你了,安医生。”</p>
男人深深低下头去。</p>
女人微微颔首。</p>
“来,大家帮个忙,帮她抬到桌子上平躺下来。还有空的人,请帮忙准备热水,干净的毛巾和剪刀。”</p>
随后,安知真走入帐篷内。等在外头的人焦急地团团转,听见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p>
“跟随我的节奏,呼,吸,呼,吸,对,慢一点,深呼吸……怎么样?疼痛有缓解吗?别担心,你的身体已经为宝宝的到来做好准备。”</p>
没有适当麻醉的情况下,正确的呼吸技巧是帮助减轻分娩痛苦的关键。</p>
“手电筒给我。”</p>
安知真利用手电筒仔细观察孕妇的宫颈扩张情况,在确认完全扩张后,她小心地引导孕妇用力。</p>
“能感觉到这里的收缩吗?对,跟着我的节奏,慢慢来……”</p>
一点一点地、婴儿慢慢被抱了出来,她用热水消毒一对干净的锋利小剪刀,并谨慎地处理了脐带。</p>
检查婴儿的呼吸道是否通畅,轻轻拍打婴儿的背部以确保宝宝能哭出来,顺便还检查了孕妇是否有任何后续出血或其他并发症,确保母亲的状态稳定,在完成所有必要的初步检查并确认母子俩都安全后,她又拿起了另一条干净、暖和的毛巾将婴儿包裹好……</p>
不要说替人接生,平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实验室里的安知真,连临床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依靠的完全是教科书上的知识。</p>
然而,她的动作却很果断,一点儿都看不出新手的紧张。</p>
……</p>
数十分钟后,安知真从帐篷中走出,将怀中的婴儿递给他的父亲。</p>
营地里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新当父亲的男人千恩万谢,差点要给她磕头了;安知真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向他说明接下来要如何照顾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注意事项。</p>
她的额头上沾满了晶莹的汗水,眼神中亦有疲惫,可更多的还是欣喜与满足。</p>
岑冬生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从手术开始到结束,他都没有离开。</p>
当安知真抱着那个孩子走出来的时候,天色仍是漆黑一片——</p>
可当周围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他却仿佛见到了某种神圣的光辉。</p>
在这一刻,岑冬生心中的某块石头松动了。</p>
哪怕和安知真相处了两个月,哪怕关系亲密到了能“姐弟相称”的程度,他仍心存疑虑。</p>
他不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温柔可亲的姐姐,就是安知真的真面目,认为她一定有在隐藏着什么,或许是因为曾经的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安知真的形象,对他的影响实在太过强烈……</p>
但在看到她抱着婴儿走出帐篷的这一幕,他感受到了一种复杂难明,却又十分强烈的情感冲击,简直像是宗教画中描摹的圣人。</p>try{ggauto();} catch(ex){}
他相信了,相信现在的安知真和自己印象中那个未来的她,真的不一样。</p>
像这样尊重他人,热爱生命,深受周围人信赖和爱戴的好人,很难想象她在未来会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独裁者。</p>
岑冬生的脑海里浮起种种念头,“过去的安知真”与“自己认识的那个安知真”,两种截然不同的印象彼此交错;“八年来的回忆”与“两个月的相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回。</p>
像浪花来临前涌上无数气泡的海面,一时间,他心思之混乱复杂,只觉得言语贫瘠、难以形容。</p>
*</p>
离开聚拢一起的人群,安知真轻舒了一口气,独自一人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p>
“辛苦了。”</p>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一只手里拿着热腾腾的毛巾,递到她边上。</p>
安知真转过头去,看到青年那张熟悉的脸庞后,露出欣然的微笑。</p>
“谢谢你,冬生。”</p>
她接过毛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汗水。</p>
“这种时候,只有你会关注到我呢。”</p>
“嗯,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