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妻子回家那天碰巧莫菲坐车上来。《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长途车在中途有一个据往返距离差不多的固定地方吃饭,因此莫菲有幸见到了sunny的妻子,她早就把她的容貌印刻心中,所以只是远远的一瞥,莫菲就认出了她。她那日穿着酒红及膝风衣,米黄金属扣长靴,头发松松的挽在颈后,和照片上一样光彩照人。莫菲寻了机会贴近暗自比较,见她个子比自己高,身材也更苗条,甚至年龄大自己许多的中年妇女连皮肤也比自己白嫩,而且嘴唇丰润,鼻梁悬挺,眼睛不大但眉毛修的精致,眉尾上挑的位置很适宜,既不轻浮又显露出一股子自信洒脱的味道。莫菲不由黯然伤神,只能把视线悉数落于小男孩处,很活泼的孩子,爱说话爱笑,笑起来真的和sunny一模一样。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目的,莫菲有意和她们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席间她故意逗着小孩和她亲近,心地纯洁的孩子还真就喜欢上了莫菲,阿姨阿姨的叫个不停。莫菲抱了他一会,小孩子的身子软软的,软的让莫菲的五脏六腑都融化开来,同时也更坚定了她的决心。告别前莫菲拿了许多吃的给他,她掏空了自己的背包塞满孩子的口袋,sunny的妻子没怎么推辞,只是温柔的对儿子说:“也不知道谢谢阿姨。”小家伙依偎在妈妈怀里理直气壮的回答:“我刚谢了,不信你问阿姨!”惹得大家笑做一团,笑罢后莫菲的眼角湿湿的unny的妻子又再三询问莫菲的电话,说等有机会到家里做客。莫菲窘到不行,幸好小家伙不停的插话扰乱了大人的思路,莫菲趁乱连忙摆手,“有机会再见的,这孩子真的很可爱,谁见了都会喜欢。”最后她目送母子二人上车,她们那班车先出发,车开的很快,扬起一阵黄沙,周围的人都四散逃开,莫菲却只是象征性的挪了几步,整个人还是被沙尘笼罩其中。沙砾进了眼,她终于有理由大大方方的落下几滴泪,剩下的路途,莫菲一直紧闭双目。
上班后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按部就班的干活吃饭睡觉,闷了便和裴远打电话消耗时间,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心里依旧乱糟糟一团。她没有忘记和裴远在车站流的眼泪,可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结束这种两两相望的日子;她没有忘记唱给sunny的《很爱很爱你》,可是她不确定这份爱的出处和归宿;她厌恶满身油污的工服和没有尽头的夜班,可是她害怕离开后被推入更残酷的洪流;她憎恨办公室里的尔虞我诈和街上堕落麻木的人群,可是她又那么羡慕他们,迫不及待的想加入进去成为其中的一员。她记得自己也曾是个满手花香,面容沉静的女子,她记得她放在窗台上的那本《楚辞》,她记得自己也有过那么一段温暖而明亮的时光……这些小小的遥远的记忆是莫菲最后的牵绊。
莫菲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像一段被编好的程序,而自己不过是其中一个符号永远出现在固定的位置。对这样的身份她不觉得悲伤只是茫然。她站在街上徘徊悱恻,去哪里?走哪里?哪里才是我想到达的天堂。莫菲终于丢失了自己,她沉默不语像牵线人偶一样机械的活着。她规律的吃饭、上班、下班、睡觉、在街上走来走去、给裴远打电话、给家里打电话。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连空气都开始散发出腐烂的气味。只有妈妈为了她的婚事热情不减,且随着莫菲的年龄日益增大呈现出愈演愈烈的态势,这次仅仅回家过个年,便借着节日里吃饭的好借口安排了三次相亲,莫菲对那些男人的印象很淡。她没有丝毫排斥的想法,因为她连如何结束如何开始都搞不清,又哪能分心注意其间来来往往的人。她不过是程序中一个小小的符号,只会妥协,没有编制新生活的能量。即便是晚上做梦,也是前半夜梦见和裴远手牵手站在礼堂之上,后半夜梦见和陌生男子在音乐灯光都很暧昧的地方亲密交谈。就连梦境也是如此混杂,这才是真正让人害怕之处。
她依旧有辞职的念头,但并不强烈,人大抵是很容易麻木的动物,再恶劣的环境呆的久了,也觉不出有什么不好。而且莫菲觉得自己并不厌烦现在的生活,虽说不上快乐,但又决计没什么让人大悲大痛之事发生。一潭死水而已,死水里没有鱼,但石头总是有的,莫菲学着古人安慰自己,“子非石头,安知石头之乐!”就这样,不痛不痒不悲不喜一生一世,就这样活一辈子吧,即使丢失了自己那又何妨?
只是她愈发沉默寡言起来,每每上白班都要和苏易跑到山上去看落日。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苏易和漫不经心,心事繁杂的莫菲,配上早春夕阳西下萧瑟的背景,让人看了有种说不出落寞的感觉。看完夕阳后的莫菲心情通常会好一些,回程的路上也就多了不少愉悦的气氛。苏易大学学的是地质勘探,对石头颇有研究,莫菲便一路捡些石头问苏易,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路边的山壁上有些风蚀的洞,她也要拉苏易去看看,问问他那土壤的学名是什么?其中包含什么成分?有些苏易能答上,更多的时候苏易只会在一通装模作样的研究后说“不知道”或“没学过”。莫菲就笑话他说:“我都出校门这么久了,上学那点东西忘了也情有可原,你才出来几天啊,一看就不是个好学生。”苏易也不争辩,只是这样几次之后,有一天上夜班时,苏易抱了很厚的几本书放在莫菲的桌上。
莫菲一看竟都是些苏易上大学的课本,她翻了翻笑道:“九成新,一看就不是好学生用的书。”又觉得很好奇,“你不会是背着这些书来上班的吧?”她问他。苏易腼腆的笑,“是啊,重的要命,当初还以为用得着呢!”莫菲追问:“那到底用着没?”苏易靠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说:“用没用着你不知道呀,成日里不就拿个扳手榔头过去的,最多看几个压力表,想用也没机会不是!”莫菲翻白眼瞪着他骂道:“不求上进,你就知道没用,过一阵等你实习完了就有用了。”说罢还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①!”
苏易一脸不屑的表情说,“前天我才见一师兄,问他每天忙啥呢,人家可说了上半天聊QQ,下半天发呆,就这么过呗。”莫菲叹气:“你咋不学好呢?”
苏易坐直身体正色道,“你又不是没见办公室的人成天都搞些啥,有几个真干活的,就算分到技术岗位,接触最多的还不就是报表和数据,和书本上的理论差老鼻子远了。”
莫菲心里涌起一丝“嫉妒”的恨,便骂道:“不求上进!”
苏易也一本正经微皱着眉回答:“不是不求,本来就不需要上进嘛!说白了不就是个混字,混的好叫上进,混的不好就不上进了,我也只能跟着瞎混呗。”莫菲听出他话里深藏的无可奈何,这样无助且无力的感觉触动了她的心弦,她习惯性的迅速更换话题。莫菲现在愈发有朝鸵鸟发展的趋势,一遇到风吹草动就把头埋进沙里,不过这一招能让她一时心安,却换不来一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