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坐在一边看着王寒柏忙碌不停,并不介意他只是偶尔抬头和我说一句话,我在他面前尽量维持着真实的嘴脸,所以沉默也是本色之一。《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可屋里两个同样少言寡语的人差距却大到让人瞠目,他的烦恼挂在脸上,焦虑落在笔尖,我却因为面具带太久难以取下,不得已全部用心灵承载。于是他的笑便是笑伤既是伤,我很努力却依然无法把笑中的虚伪清除,把伤中的嫉妒摒弃。我羡慕王寒柏,他除了工作没有更多值得焦虑的事,而我的二十四小时却被烦忧挤得满满当当。他把人生经营的如此干净和简单,这算不算是巨大的成功?可惜现在的自己只有羡慕的份,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走的太远,对权力狂热的爱已然深入骨髓,现在哪里还能再回头做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我很羡慕他,羡慕他对工作的热忱,就像是一种信仰不会让心灵空虚;我很羡慕他,羡慕他在中年依旧保持着青年的劲头,有单纯的志向而不拘泥于营营苟苟的生活;我很羡慕他,羡慕他几近超然的平和,羡慕他那样悠然的享受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什么时候,我才有时间好好享受自己所拥有的?比如说莫菲的爱。
虽然有大把的时间躲在妻子的视线之外,但我一直没有和莫菲通过电话,有时候也惦记着要问问她最近如何,想一想却没什么好说的。年三十晚上也没有拜年,我以为她至少会发条信息给我,可是没有。整个晚上手机不停的响,电话、短信、祝福、恭喜、发财、幸福……但都没有莫菲的信息,我心里猫①抓似地,想给莫菲打电话,无奈先是参加新年聚餐,后是进行家庭团聚,反正总有太多的理由让我不便先对莫菲说一声,“新年快乐!” www.7788xiaoshuo.www.7788xiaoshuo.
新年聚餐是单位历来的传统,也是上级领导给留守同志搞得一项福利。其实说穿了无非是把大家聚到食堂吃顿饭,加点平时难见的好菜而已。这一天的聚餐没有上级下级之分,领导工人和同在的家人都齐聚一堂,用人多来渲染气氛。这项活动很少有人不参加,毕竟谁都不想被扣上不团结的帽子,有点权力的领导更是要注意影响,免得被人说有搞阶级分化的嫌疑。我本人并不喜欢这样的活动,不喜欢大过年的还要听领导讲话,不喜欢这种被怂恿起来的喜庆气氛。妻子和儿子倒是很开心,妻子穿的极其隆重,引来不少目光,她很享受的端着酒杯谈笑风生,儿子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小孩子们在饭桌间打打闹闹,好不热闹。幸好今日的聚餐没有时间限制,我等着大领导敬完我们这桌的酒就拖着意犹未尽的妻儿匆忙离开。回到屋里他们还沉浸在那欢欣鼓舞的气氛中,问我为什么不多待一会,我的解释是,“刚喝了几杯酒,好像有些晕。”
大年三十的晚上,只准高兴,不准生气,不准抱怨,更不准掉眼泪。因为这一日是一年的开端,人人都想讨个好彩头。就连我,即使怀揣着那么多不如意也能保持24小时的笑容,我想莫菲也一定如此吧。我喜欢听见莫菲含笑的声音,匆忙回家也有一分是为了她,我心里存着侥幸,想找个机会听她对我说一句,“新年快乐!”可是公寓房间远不如家里宽敞,妻子和儿子轮番在我身边转悠。直到春节联欢晚会落幕,直到屋外的鞭炮声稀稀落落,我才无奈的打消这无望的念头。
初一一大早,王寒柏夫妻俩就带着女儿上门拜年。王寒柏出身在北方一个条件极其艰苦的农村,结婚很早,老婆叫年文花,是在老家通过媒人介绍娶的。她文化程度不高,似乎就初中毕业,但人却精明的很,一直筹谋着调到我们单位上班,当然有王寒柏这种“不作为”的老公,这桩事最后自然以流产告终。年文花再能干,在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无施展拳脚的空间,只好留在老家生闷气,最多打电话把“窝囊”老公骂几顿,仍是无计可施。现在混得倒也不错,在家乡镇政府上班,这样的女人自然是忙碌的,所以和王寒柏基本上没有见面的时间,而我也无缘一睹庐山真面目②。
原本这个新年王寒柏已做好孤军奋斗的准备,但年文花却在三十下午突然到访,着实让他惊喜了一把。王寒柏是个实在人,没什么心眼,也不像我心思乱的很,所以对妻子的到来他是真真切切感到欢喜。倘若换做我,我定然会勃然大怒,因为这样“突然袭击”的结果,90%的可能只会让我“惊”而不是“喜”。因为来的匆忙,二人没有参加昨夜的聚餐,所以直到今早我才有幸看见他妻子,说实话又是一个“惊喜”,不过还是“惊”的成分远大于“喜”。
我想象中如王寒柏这样一个“脱俗”的男人理应配一个知性贤淑的美女,谁知立于其旁边的却是一个皮肤黝黑一头黄色卷发的……嗯,我不知道是说妙龄女郎中听还是中年妇女合适。身材瘦的的和搓衣板一样,上身是黑漆皮短棉衣,下身是紫色亮片A字超短裙,鞋跟在7厘米以上。真无法想象平日她是否也是这副打扮出现在办公室,如果是这样,我真要怀疑那个镇政府领导的审美观。她的声音如身材一样干瘪,但真的很会说话,一开门就大哥大嫂新年好的说个不停,做派也颇有些政府官员的气势,别的不说,得体是肯定的。
虽说以貌取人不对,但我还是一面招呼他们进门,一面忍不住同情的看了王寒柏一眼,却意外的发现他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全神贯注到有些无礼。我还以为妻子有什么不妥,暗自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王寒柏却突然开口问我:“这就是嫂子?”我有些不悦,正想答话。年文花却急速的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然后赶在我前头说道:“你这话说的,不是嫂子是谁?”继而又笑着对妻子解释:“我家寒柏就这样,老是犯傻,有一下没一下的。”我和妻子同时善意的大笑表示理解,王寒柏也跟着憨憨的笑起来,只是在我眼里看来,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僵硬。我察觉到某些不对劲的东西却始终说不上个所以然,幸好这种感觉很淡,没几分钟就过去了。
大家都捡着高兴的话说,两个女人也很快熟络起来,在一同叽叽喳喳的热闹非凡,话说完了四个大人的目光都落在孩子身上。王寒柏女儿的年龄和儿子相仿,模样甚为乖巧,脸白白净净的,眉眼也更接近王寒柏。虽然穿衣品味和妈妈一样(当然,小家伙也没法自己选择。)全身亮晶晶的晃眼,但始终无法掩盖孩子身上本来的光芒。两个孩子却早过了任人摆布的年龄,他们“耐心”的配合着“玩”了一会索性躲到卧室不理我们。
百无聊赖中妻子提议打麻将,王寒柏笑着拒绝,“我不太会打,就算了吧。”然后暗示自己妻子不要打扰我们太久。年文花是个好热闹的人,怎肯乖乖跟着少言寡语的老公回家看电视,她挺会来事,嘴上说着体己话给足了老公面子,眼神却悄悄撂过去狠狠剜了王寒柏一眼,我坐在他旁边岂会看不见,只好一个劲憋着笑。妻子赶紧上前打圆场,说道:“大过年的难得聚在一起,打几圈热闹热闹嘛。”年文花接道:“哎呀,好久没打手都生了,你们没什么事吧?可别耽误大哥办正事了。”我笑答:“哪有什么正事,一年就歇这几年,玩才是正事!”说罢我顺手把王寒柏拉起来准备摆桌子,王寒柏木头木脑的只是笑,“还是不打了,要不你们再找人打吧!”他软软的推辞道。我们三个一起劝她,尤其是年文花,说的话软中带硬,温柔中带着凌厉的狠劲。我不由想起妻子,这一手绵里藏针她运用的也相当娴熟,莫非这也是女人的天性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