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到元旦前夕,今年的最后一项活动,即所谓“表彰大会”盛大开幕,这项活动总是被放到最后,无论前面有多少坎坷,结局都必须是欢喜的。《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今年我也是“受表彰”的一员,一大早就西装革履的赶去开会。莫菲知道这一日于我的重要,头一夜便小心的把西装熨平整,那份仔细是我妻子所没有的。我心里开心,故意逗她说我是系红底黑横纹的领带合适还是系蓝底黑竖条的领带好看,她认真的拿着两条领带研究了十分钟之久,我才告诉她单位统一要求系纯红色的领带,于是她笑我和个孩子一样,我大她十岁,她笑我是个孩子。
莫菲以为表彰大会只是送束鲜花,发个奖状和些钱而已。其实这虚名谁稀罕呢?我稀罕的是这虚名于我仕途小小的推动力。你或许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和干劲在一家私企里一飞冲天。但在这里对我这种身份的人而言,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是真正身家清白的男人,在异地长大,考上异地的大学,又被从异地的大学分配到这里上班。没有父母依靠,没有盘根错节的发小、邻居或亲戚帮扶。我今日的地位正是靠这一点一点的“虚名”累积而来。如果不出意外和出现什么恶性竞争对手,我将一路走下去。虽然很慢,或许也走不到很远但总归不枉此生。34岁的我已经到了“认命”的年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在这里可以换成“心比天高,后台比纸薄。”所以不认命又能如何?
莫菲对这些是明了的,大的道理她都懂,大的道理,大形势,大方向又有谁不懂?只是其间细小的规律和原则她却是不知的,她笑我是个孩子,哪一个男人在权利面前不是孩子?哪一个男人不梦想自己是叱咤风云的英雄,做不了超人1,哪怕是长鼻子的猪猪侠也好。反正就是不能做平民,虽说这世上的平民不计其数,但有哪一个做的心甘情愿?在莫菲面前,我毫不避讳自己低俗的野心,所以今日的快乐之情也表达的淋漓尽致,我很满意自己又得到一份虚名,又得到了一点往上爬的希望。
记得小时候流行拿小食品里的卡片换东西。二十张小兵换个长官,十张长官换一个大将,五个大将换一个元帅,三个元帅换另一袋小食品。现在五份虚名一份人情换五个下属,十份虚名五份人情换十个下属,十五份虚名十份人情换三十个下属……官场上的游戏,每一步都走的不易,就算是今天那些早早有人铺好路,一路扶摇直上的人,给他们铺路的人当初不也是靠着这样的努力前行,和这些坐享其成者相比,我所差的也只是脚下几块砖罢了,那几块致命的可爱又可恨的砖啊!
我兴高采烈的去拿奖,每到这时,我都能看到自己的前途又光明许多。会上有人献了花,很俗气的一大捧。我第一时间想起了莫菲,这花虽不好看,但从认识她至今我还未曾买过一件小小的礼物给她。说不出来心里是怎样的激动,一散会我便赶忙抱了花去找她,期间有几个熟悉的女同事向我讨,我都坚持着不给,其他和我一起领奖的同仁倒大方的悉数送人。可我,只想把她送给莫菲,仿佛这花里有我的心。莫菲果真很开心,她很用劲的抱着我,她说:“真好,这么大一束。”我抱歉的说:“之前也没有买过礼物给你。”她笑道:“这就足够了,谢谢你。”我晓得她不是为这花道谢,而是为我拿花回来给她的意。可她的笑,我怎么都觉得有些苦涩的味道。我很纳闷,为什么我们之间总有散不去的伤感,从开始到结束,难道这注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把花拿给她后,我又赶着出门参加后面的活动,表彰大会过后少不得庆祝酒会,这才是重中之重。领导们坐在台上念的赞美之词有谁会当真,一张奖状也只是微薄一角,只有在接下来的宴会上,你才有机会了解行情究竟如何。这是一项智慧的挑战,明眼人可以从中看到谁是谁的党朋,谁是谁的支柱,谁是大领导的新宠,谁是被冷落的过气者。人人都有自己的派系,和气融融的表面下隐藏着无数暗流。外人自是不明就里,只有像我们这种在水里潜伏了无数时日的人才可摸得清些门路。
莫菲的顶头上司“秃头”也在酒会之中,呵呵,想起来也真好笑,平日里听莫菲“秃头秃头”的叫惯了,叫他的真名反倒有些不习惯。他看到我率先端杯酒向我举杯,我心里只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但脸上还是堆着笑。两个人热情的握手,然后彼此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言语,拼命给对方脸上贴金。仿佛不这样做,自己就会少二两肉似地。我一边说的唾沫四溅,一边暗自庆幸莫菲不在这里,倘若让她看见我和“秃头”的这副亲密嘴脸,不晓得会做何感想。对于“身不由己”这句话她的理解远远不够。
和秃头说完话,我端起杯子混迹在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之间,碰杯握手开些小玩笑,行进路线当然是早已考虑好的。终于不着痕迹的靠近了我的“老大”,他是这偌大单位的一把手,已届50的他一脸慈祥,身材匀称,完全看不到中老年男士标志性的“大肚子”,一看就知他平日极会保养。此刻他周围刚巧没人,正端一杯葡萄酒浅酌,这是难得的空当,我赶紧凑了上去。近来有小道消息说上头有新动作,领导班子要大换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心里也时常为此不安,谁都清楚一荣俱荣,一损皆损的道理。平日花无数的心血换了张元帅在手里,谁知最后关头元帅被贬了值,自己的损失有多大都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这也就不难解释现在书店里多如牛毛的官场书籍,官场之深,你只须站在门口看看,也足够你写几本书卖钱的了。但管他真假我都没得选择,把赌注压在他身上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想改旗易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弄不好,给人家留个“叛徒2”印象,怕是连现在这职位也保不住了。
他看我过来,把酒杯稳稳的放到桌上然后伸出手,我也赶忙伸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手心干燥,不像我手心汗涔涔的。我们握手客套几句后,他说:“小毕,今年不错啊,要保持干劲。”他说话很慢,每一个字的发音既饱满又清晰,我感觉这是开太多会的后遗症。但这样的声音和他真的很搭配,如果换做我也用这样的方式说话,莫菲百分百的会皱眉头为我是不是病了,而其他人也定会说:“那个毕希明,官不大,官腔倒挺足,真恶心!”所以说吗,好不好是其次,和谐才是第一位的!
我低头哈腰,“领导放心。”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嗯,大有前途啊。”
我答:“还要靠领导栽培。”
他低声说:“好好干,哈哈!”他笑的很突兀,和前面的话完全不搭界。我们的手一直保持着相握姿势,在讲到这句话时,我明显感到他手上的力道重了一些,只是片刻而已,但要的就是这份细心。他接着说:“上头现在一直强调领导班子年轻化,对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大好时机啊。”我大力点头,他拍拍我道:“别喝多了,下午还有会,晚上再好好放松。”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可能和他说太多,就算不为了避嫌也要照顾后面排队等着和他说话的人。总共就这么长时间,大家都要讲点公德心,总不能占用别人的时间谈自己的事吧。
他依旧笑眯眯的模样走向其他人。我心里始终是开心的,他最后一句话是个暗示吗?我已经在现在这个位置干了四年,今年的晋升应该是大有希望吧!剩下的时间,我都在麻木的应对着,心里不停盘算该寻个什么时间去看望下领导,以及下一步该如何开展工作的问题。总的来说,我还是希望自己的晋升和工作成绩扯得上关系,而不仅仅依靠“权谋”往上爬。说句实话,我鄙视那样的人,虽然我清楚自己与他们也不过是一个五十步笑百步3的区别。
整个酒会时间长达3个小时,酒会过后又是一场新的报告会,为了这场报告会,中午大家都只是小小的喝了几杯,毕竟之后的晚宴还有很多酒等着喝。这一餐名曰庆功会,是为我们得奖的人而设,晚上这餐才是真正的盛会,比起一年来所有小型的聚会,晚宴是盛大而隆重的。所有平日见的到见不到,熟悉或者陌生的人都会出现在这场聚会上。白酒自然是成箱的搬,领导也会跟着喝上几杯,一年辛苦到头,谁都不易。席间便多了许多难得一见的真情流露,有人拥抱在一起“兄弟兄弟”的叫,有人眼眶湿润诉说同事的情谊,有人笑有人喊有人抹泪有人高歌。只要不太出格,没人会在意这个晚上的你是豪情万丈还是萎靡不振。难道还不允许大家偶尔放松一下神经吗?我也被这浓烈的情绪包裹其中,走马观花似的和这个说几句,和那个笑几声,谁找我碰杯我都一饮而尽。这餐饭从7点吃到12点,离开时我彻底喝醉了。我为今日小小的荣誉而醉,我为领导的一声暗示而醉,我为我的莫菲而醉,我真想就这样一直醉下去,再也不要醒来。
注释:
1超人:
问题一
超人什么样?
妈妈:穿奇怪的衣服,力大无穷,会法术。(妈妈的概括能力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