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愈发害怕相处。《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但同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要吃饭、睡觉、收拾房间、洗衣服等等,每日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理由逼迫着他们面对彼此。莫菲在这之前定会暗自鼓励自己几分钟才去敲裴远的门,她礼貌的站在门口探头询问,“亲爱的,累不累啊?”口气很温柔却不亲昵。每次裴远都会很夸张的抬手看表,“噢,都这么晚了。”吃惊的样子仿佛他从未注意到外面的天早已昏暗似地。
也有时是裴远先推开莫菲的门,他谦卑的站在莫菲身后问道:“已经很晚了,宝贝,我们睡觉好吧?”莫菲娇嗔着摇头,“我不嘛,我还想再等会。”类似甜蜜的对抗是所有情侣都喜爱的游戏,但现在莫菲和裴远觉得这个玩了多年的游戏变得既生疏又可笑。裴远低眉顺眼温和的回答:“那你再看半小时好吗?”他没有将游戏进行下去,事实上他也不知该如何继续才好。莫菲也适时的终止,她合上书站起来挽着裴远的胳膊,“不看啦,睡吧!”
日子过的象演戏。但他们仍旧深爱对方,所以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乃至眼神都容不得丝毫差错。语气顿挫,眼波流转之间一点小小的破绽都会毁了这台戏。这是真正呕心沥血之作,耗尽了二人的心机。偶尔整日都演得好好的,却在临睡关灯前一秒(关了灯,黑暗是最好的屏障)一方小小的松懈就毁了无数苦心构筑的美景。再大的气球也会毁在一根针的手上。现实呵,就是这般不近人情!
每到那时他们只能采取默不作声的方式来掩饰尴尬。他们仿佛是高强度体力劳动者,一躺下便睡的又沉又稳。是真的睡着了吧!他们躺在同一张床上做着各自的梦,混乱的场景和现实的情况惊人的雷同。在一片迷雾中失去方向的行人,明知出路就在附近却总也找不到,真是让人想前行又畏惧,想绝望又不甘。他们害怕自己永远都无法找到正确的方向远离这荒谬现状,他们更害怕在走出这噩梦之前,自己会因无法忍受亲手造就另一个噩梦。
莫菲和裴远难受至极,不如意的生活把每一天都无限延长,他们时常觉得自己如此努力的从白天到夜晚,只是为了第二天,然后第三天,第四天……直至世界灭亡1,这样的结局好不好?至少比分离要好吧!他们都这样认为。他们如此执着的守候全凭一颗深爱对方的心。心灵或许可以抗住千斤重压可以抵御烈火狂风的摧残,他是否能抵御一把小锉刀的磋磨呢?开山劈石的铁杵不一样被弱不禁风的老人磨成绣花针2?
他们只得比以前更小心的做事,更温柔的说话,他们宽容对方的过错,不争吵甚至不说一句过重的话,他们躺在床上手牵手,走在路上十指紧扣。朋友们羡慕他们的恩爱。他们的爱情在赞叹中枯萎。
她不再在他面前落泪。
他也不再去擦拭那些流不尽的泪水。
她依旧是怕冷的,却不再热衷于躺在他怀里寻求温暖。她让他背过身去,贴着他的背一样温暖,可一个背影就是一道紧闭的门。他也不再喜欢和她挨得很近。事实上他害怕看见她的脸。那脸上明媚的笑容掩盖不了落寞和忧伤。她越笑他越痛。他从侧面和背后抱着她,然后迅速松开,只是每每抱她双手都会不自觉的用力,仿佛那一下便能将彼此重新融合在一起。
她期望周末的时候他去加班或参加朋友聚会。她听见他手机铃响心里生出莫名的快意,祈祷“是某某的电话,叫他加班,是某某的电话叫他吃饭……”如果他真出了门,她会目送他下楼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她的心才落了地。她为这种感觉自责,却又抑制不住的放松。这个周末,她过的真的很好。
当裴远走出门站在大街上时依然会想起从前,她是何其反感自己乱七八糟的朋友和过于频繁的加班。为此所发生的争吵比例最高。莫菲声泪俱下责备他丢她一人在家的场景历历在目,恍若才是昨天的事今日却面目全非。但这并没有让他觉得今天的聚会不合时宜,相反,在六月正午的烈日下,裴远心里畅快淋漓。
裴远和莫菲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莫菲和父母通话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开始长时间的和母亲聊天,大肆讲述有关裴远的一切,内容从他瘦长的身材到工作单位可笑的规定到其父母对电视剧过份的狂热,口气是自然是玩笑似的戏谑。她绘声绘色的讲述并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有时她说着说着会有种自己已到垂暮之年的错觉。直到后来,从父母主动打电话找她,她先说“再见”戏剧性的变为她借故打电话到家里寻人说话,父母打着哈欠先说“再见”。她变的比年老的母亲更唠叨更琐碎,当把裴远的一切都说到寡淡无味的时候,莫菲开始积极的搜寻其他话题,她和娱记一样八卦,和楼下扎堆的长舌妇一样罗嗦。她以这样的方式消耗着一个又一个冗长的夜,以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和裴远隔开。
裴远静静的坐在一旁,笑容满面的聆听他们的对话,即使是涉及到自己也并不避讳。他喜欢看莫菲笑的样子,喜欢看她说到高兴处手舞足蹈和个孩子一般,这让他觉得一切都如以前不曾改变。他不在乎这是自欺欺人的错觉,他只在乎挂断电话后和莫菲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二个月后,莫菲顺理成章的回家,虽然只带了简单的衣物,一副只住几天就回来的样子。但在车站告别时两个人都流了泪,莫菲泣不成声,坐在火车上流了一路的泪。唯一高兴的是莫菲父母,心中悬了近两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们拎着水果去火车站接她,看到她出来父亲激动的说话时舌头都有些打结,连连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则跟在她身边不停的给她拿吃的,手没一刻闲着,嘴上也唠叨个不停,但说的全是关切的话语。这样隆重的欢迎方式冲淡了离别的悲伤,也让莫菲觉得没有裴远的日子并非如想象中难熬。
可就从这一夜开始莫菲一直失眠,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睡着了又总在半夜突然醒来,就好像有人突然在她头上轻敲一棍。她大睁着眼睛清醒异常,耳边有细碎的响声,好像有什么正从她身体里离开。她想不出那是什么,更加不知道他们是被迫远走还是主动逃离。她只觉得心里一天比一天空荡,她猜测总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一个人形木偶。“那样也不错!”莫菲有点期待那天的到来。
可又等了几日,她却烦了,只是这样一点点的空虚无力任谁都会觉得焦虑。现在莫菲最大的梦想是躺到床上做一夜好梦。但一趟下却像被上了发条般,精神状态瞬间达到一天中的顶点。她9点躺下,10点、10点半、11点、12点躺下都是如此。尤其是关灯后她更加亢奋异常,她喜欢在黑暗中拨通裴远的电话开始不停的说,天文地理新闻韩剧,内容庞杂的让裴远只是听都觉得费劲。她的思想就像断了线的风筝3,只要不坠落飘到哪都无所谓。裴远陪她说,她开心,裴远太累只能以嗯作答,她也开心,裴远困极了一句话不说,她一样开心。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嗤嗤的笑。裴远觉得这笑和最初的莫菲并无差别,只是现在的笑隐藏在黑暗里,凭添了一份捉摸不透的疯狂。
如果说莫菲以前和妈妈长时间的废话是为了缓解和裴远相处的尴尬,那现在和裴远的交谈则更单纯的是一种情感上的宣泄。等到热情消退,莫菲终于困倦时往往已到12:30以后。偏偏她又不知如何养成在“正式”睡着前上厕所,喝水,沉思等等习惯。然后夜里还要醒来几回,有时去洗手间,有时为喝一小口水,有时翻来覆去,有时只是发呆。第二日清晨她又必在7:30左右醒来,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痛,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两只眼睛也整日都乌青且深陷着。
注释
1世界灭亡:世界什么时候灭亡?
姥爷:“都是些没名堂的事,没事多看看新闻。”(忠诚的**员藐视类似唯心的话题。)
姥姥:“信上帝的人不会被灭。”(虔诚的基督徒相信上帝会保护自己免于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