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我当时的模样一定是很惨,一夜未眠,脸色发黑,眼睛红肿,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加上木木的表情,仿佛遭了天大的罪似地。而这罪,她想当然的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她说:“对不起”。她拿起我的手要我抱她。我抱的僵硬,好像心里有天大的委屈。其实不过是躺太久气血不畅罢了。她却愈发难过,不停的流泪,那么多眼泪,被子上湿了好大一片。
5月5号,我的部门出了点状况,一项原本进行的好好的项目突然卡了壳。这原本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正处于我升迁的关键时期,立功还来不及,怎敢出错。我的神经紧紧的绷起来。开始以为很短时间就能解决。谁知天不遂人愿,越往后,错越多。最后竟演变成了一个被领导宣布“暂缓”的死扣。我心里焦急,嘴上因为上火裂了许多口子,眼眶也每日乌青着。莫菲安慰我:“何必较真,这是意外事故,属于天灾,没事的”。我苦笑:“天灾?就算没灾领导还能挑出刺来,更不消说天灾,天灾是我这种身份能碰的吗?”莫菲不敢答话,她看出我异常严肃的神色,也嗅出了些危险气息。
5月9日,和莫菲吵架。莫菲又一次离开了家,并且和我闹了一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戏。我冷着脸看完全程。最近情况一直不好,她还在这里添乱,我只觉的她麻烦,心里又烦躁,便先提了分手。谁知我轻描淡写一句分手换来她整夜的对不起,她哭着哀求我原谅她,那情景真够演电视了,就算琼瑶阿姨笔下的生死离别也不过如此了。结果我们自然是和好了,但从这一天开始,我们注定离分的命运无可逆转。我不愿在这场战争上多落笔墨,因为每次想起,心里便似火烧火燎。我最爱的莫菲流了一夜的泪,流了那样多的血,我以为那血是在向我示威,现在方才明白那是泪尽后的代替。
就在这天夜里,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疯狂的样子。她哭着对我说:“是,我是疯了,因为我每日心里都燃着火。”她又说:“对你,我无所保留,竭尽全力。可是为什么爱情是这样痛彻心扉,要眼睁睁的看着身上着了火却不扑灭,只为了想温暖所爱的人。”我为她的话震惊,我是知道她爱我的,但我绝没想到她陷得这样深。
她哭得很大声,像个不知人事的孩童,她割开手腕,像个青春期的癫狂少年,她抽泣着诉说,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她说:“对不起,我心里太痛了,你的妻子和孩子是我的痛,你的漠然和冷酷是我的痛,你不爱我,你不爱我让我痛不欲生”。她对我说对不起,这个傻瓜,难道成为我的情妇还要对我道歉吗?莫菲这个傻瓜,我和她抱在一起,象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将爱这个人生大戏推上了巅峰。这一夜,35岁的我和24岁的莫菲甚至约定“死时也要在一起”。事后的自己对于这一誓言只觉的可笑。可是当时,我们百分百的真诚,我们当时都流了泪,仿佛下一刻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5月18日傍晚,不幸的事情再次发生。我手下一个员工在项目现场出了事。我接到电话驱车赶到现场,看到那是一个年轻的孩子,和莫菲一般年纪。幸运的是他只不过左手臂骨折,未伤及性命,但无名指却血肉模糊。随去的医生说指头已段,只连着些皮肉,需要重接,能做这种手术的最近一家医院离此地也有4百公里。当天夜里,莫菲因为心情不佳睡在自己宿舍,对这一切并不知情。我也没空通知她。我要集中全部精力处理这一事件。必须做到滴水不漏,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前程。“安全”一直是考核的重中之重。我谁都信不过,包括电话那头的莫菲,万一她接电话时旁边有第三只耳朵怎么办?
我面不改色的对其他人说:“没事,小伤,你们注意点影响,就不要到处讲了。”又叮嘱了几个可靠的人给现场的人“洗脑”。随即打电话向领导请了假,说家里出了急事,然后又动用私人关系借了一辆当时能找到的最好的车,一路飞驰,三个多小时到了四百里外的医院。医疗费、封口费、做男孩的工作,做男孩父母的工作。我像个马达一样不知疲倦,转个不停,手机也打没了电。再回家时,已是第三天下午。我刚踏进家门,就看见莫菲坐在床边,她看见我,跟上紧了发条般的腾的站起来一把抱住我:“你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通?”她哽咽的问道,我此时累的什么也不想说,应付到:“没事,突发情况出了趟差。”莫菲的好就在这里,他见我真的没事,就不再追问。只是一如既往的像个小丫鬟一样伺候我洗漱,准备吃的,直到我躺在床上,她依然很努力的在一旁洗衣服。
5月23日,男孩打来电话说他可以出院了。我批了两个月的假给他,叮嘱他好好休养,不要乱讲话,挂上电话,一颗心总算落了地,这件事,应该就这样过去了吧。这天夜里,我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莫菲,莫菲也着实替我担心,我颇有些得意的说:“幸好我够聪明”她笑到:“是啊。”
我以为她是有下文的,谁知她只给我一个“是啊”。她心里对我的不信任有些生气吧,我把她揽在怀里,她仿佛无意的背过身去。已经有些日子了,她一直采取这样的姿态入睡,我一直不曾留意,今夜心里却说不出别扭,暗地里想了许多办法让她面对我。她却巧妙的逃开。后来我无意触到她的脸,发现湿漉漉一片,原来她一直在哭泣,原来她的心从未停止过疼痛。我简单帮她擦了擦,后来,我们就这样睡着了。
5月25日,听说新的干部考核名单出来了。非正式的名单还躺在领导的桌上,坊间就有了确凿的版本。我心里惴惴不安,接连的状况让我一直机会去领导那里打听消息。现在去,会不会太晚。我心里沮丧莫名。
5月29日,红头文件下来了,有好几页纸呢,可惜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都没有我的名字。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人群,连秃头也显得高兴异常。虽然他同样不在名单上,但他一手培养的人所共知的兄弟却光荣在册。他的根扎的越发深了。
人人都憋着一股劲,晚上下班便多了名目繁多的聚会,有大肆庆祝喝喜酒的,有失意落魄喝闷酒的,有拍马紧追的,有激流勇进的,更有许多站在墙头观望的人,和善于挖掘内幕的好事者,也不乏只想浑水摸鱼混吃混喝之辈。人人脸上都泛着红光。我夹杂在其中,一如从前,该笑的时候笑,该装的时候装,输人不输阵嘛!
回到家里,我却再端不住这架子。常常一走进门腿就发软,只想躺着。莫菲对这一切心知肚明,愈发温柔和顺。她试着安慰我,可此时的我又岂是有精神食粮便觉得饱呢?若此时莫菲能拿一张“凋令”给我,她什么话也不消说,我也会觉得幸福。她小心翼翼的呆在我身边,无时无刻不是一张微笑的脸对我,我冷言冷语她也不计较,可现在她的笑在我眼里如白蜡一样无味。甚至,有那么几秒钟,我觉得那笑里饱含讽刺的意味。“她该如何看我呢?”我心中思付,想起从前莫菲一口一句“你好棒”“我好崇拜你”之类,每一句都和针一样扎的我疼痛难当。晚上,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身体之间的距离可以躺下第三个人,而我们的心,只怕离得更远了吧。
6月4日,晚上11:00。莫菲打电话问我回家不?我说:“等一会”,手上却没停歇的摸牌。这段日子,我们的夜都是这样渡过。我没法让酒精麻醉自己。因为我怕太多的酒精会剥去自己光鲜的伪装。我选择了打牌,在重复性的脑力劳动中,我得到了解脱。我专心致志,全身心投入到那小小的天地,不为钱,不为情。我的悲喜单纯的和牌桌上的输赢挂钩。我借着输牌时骂娘,骂某人的祖宗,我在拿一手臭牌时拍桌子,骂老天和自己过不去,骂自己点子背,骂自己眼拙手慢。若是赢了,我则厚颜的自我吹嘘,谈论“老子”的一切,若不小心赢的凶了,那一日我都会笑的合不拢嘴,仿佛我真的赢了人生。打着牌自然离不开烟,以前烟对我而言只是应酬的必需品。但现在,他成了饭,我一根接着一根,把烟雾吸进肺里,把烟雾吞进肚里,把烟雾填进心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弥补内心的空虚。晚上回家的时间变成了10:30、11:30、12:30、1:00、2:00……甚至彻夜不归,我知道自己是堕落的,但却欲罢不能。
这样的生活也不知过了几日,一天,我回家时看见莫菲照例在等我,当时已是晚上1:00,她却衣着整齐的坐在沙发上发呆。我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她没吭声,站起来帮我脱去浑身烟味的外套,又倒杯热水递到我手中。我拉着她坐在床上,她紧紧挨着我,头靠在我肩头。我觉得有些不自在,便问她“为什么还不睡?”她突然就扑到我怀里,对我说“你真是个孩子啊,你的心实在太脆弱”。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想打断她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得赶紧端起水杯狠狠的喝了几口掩饰。她执拗的说道:“sunny,不要这样伤心,会好起来的。我知你心里有大的理想,我知道你失望难过,会好起来的,sunny……”
莫菲啊,让我说什么好呢。我的手落在她头上,她的头发又长长了许多。我抚摸着那发,心中酸楚。抬起她的脸,又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一张憔悴的脸,一张满布疲惫和忧伤的脸。而在另一个地方,有我妻子幸福的脸,被高档化妆品滋润很好的脸,笑意涟涟的脸,正大光明的脸。还有我的儿子,一张稚气未脱无忧无虑的脸,一张不知何谓忧愁的脸,一张心满意足的脸。他们交织咋一起,撕扯着我的魂灵。
“我爱你,莫菲”我对她说,除了这句话,还有什么是我所能给她的。她享受不到一点为人妻子的幸福,相反,却承担了太多不必要的艰难。从我这里,她没有取走过一杯羹,却不停的注入更多。这对她是公平的吗?莫菲说的很对,我是脆弱的,更是懦弱的。孤独奋斗的苦不足以向外人道,苦的是精神上的纠结、幻想、嫉妒、无奈,35岁的我真就脆弱成了一个孩子。35岁,我对莫菲的懦弱把莫菲变成了无助的孩子。
第二天,我10:00就回到家,莫菲甚是欢喜。第三日,回去时已是凌晨2:30.她幽幽的对我叹气,什么也没说。
6月12日,莫菲告诉我积攒了假期要走,我问她去哪?她说不想再去旅游了,只想回家。我当时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线,紧跟着问她:“你不去看你男朋友?”她有些困惑的看我,我说:“邹远,不是一直在等你吗?”她似乎并不介意,只是声音低沉下来“我要去看的,”她这样回答我。
这天夜里,我惦记着她隔几日要走,早早回到家,一进门,就听见莫菲在卧室里打电话的声音,门没关,我看到她一副开心的模样。她的开心是不合时宜的,我把自己撂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声音开得很大,以示自己的不满。想想也真可笑,再大的年纪,遇到“情”事,都一样是傻里傻气。她许是被电视声音吵得有些烦恼,干脆起身把门掩上,她关门的动作让我更加恼怒,无名的火在心里烧的哔啵作响。我竖起耳朵辨听她通话的对象,听了几句,知是邹远,心中更是气恼。好容易等到她挂电话,我正准备发难,她却先说了话:“是邹远。”我说:“我又没有问你,你给我讲这个做什么”。想来我的表情和口气都是极恶劣的。她讨好的撒桥:“只是打个电话嘛,对不起。”她向我道歉时肯定是忘记了我是有妻子的人,她忘了她卑微着做着我的情人,而我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我给妻子打电话时,陪她出门旅游,交钱给妻子时也不曾给她道过歉。我心里的火消了下去,但心情依旧是不好的,脸上挤不出笑容。她也有些急了,娇嗔道:“你又不娶我。”这句话触到了我的痛处,我冷冰冰的回到:“我不可能离婚,你想都别想。”莫菲显然被这句石头一般坚硬的话砸晕了,她愣在那里,脸色苍白,顷刻又恢复原状。我心里没有丝毫后悔之意,只怪她先挑起事端。我们对视着,时间停滞不前。
她很认真的看着我,那眼神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我似地。她说:“sunny,请你听好,我在此起誓,我,莫菲,从没奢望过你会娶我,也绝对不会对你提出类似的要求。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她说的这段话乍一听很象新婚时新郎新娘的誓词,可惜内容却大不相同,前者是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后者则更类似就义时的大义凛然。让我不由得心惊。她却不等我平复心情,又接着道:“我爱你是我的命,我自当承受就是。你不必操心日后我会给你添什么麻烦。”这些话如一盆冷水在数九寒天时浇在光膀子的我身上,真是个透心凉!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嗫嚅到:“开个玩笑嘛。”我以为莫菲会生很大的气。但她却在我这句毫无分量的解释后立马绽开笑颜,她坐到我身边,挽着我一只胳膊。“sunny,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天可怜见,这可怜的莫菲!晚上躺在床上,我有心弥补刚才的错误,便东拉西扯的逗她开心。莫菲很配合的大声笑,笑完后屋里更显死寂,她躺在我怀里,对我说:“sunny,今天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我以为她在质问。正搜肠刮肚的找理由辩解,她紧接着说道:“其实从第一天夜里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只配做你的情人。难道你忘了吗?那天,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你对我说你绝对不会离婚的,那是第一次,你忘记了吗,这样的话,你不用一遍一遍的说给我听,我会很难过。”
“我说过吗?”我在心里问自己:“我说过吗,而且,就在刚刚占有她之后对她讲这样残忍的话,全无怜惜之心。”我一遍遍的回忆,“那是我吗?”我一遍遍的思索,她枕在我怀里,眼泪打湿了我的胸膛,我们谁也不去擦,“我爱你”我轻轻的说,我感到有新的眼泪流在我胸膛,凉凉的。她回道:“我也爱你,sunny”过了一会,她又说:“sunny,我快要融化了,你知道吗?”她用这句问话和我道了晚安,我的心里全是感叹号,为自己的凉薄和冷漠,为自己所谓的“爱”,“真爱”,“真心实意,百分百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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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属于你和我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