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哥，您要是看得上，我也能当狗。”</p>
张谦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手还在流血，呼吸略微急促，脸上却只是笑着：“十亿是不是太少了？您给我个目标，我很会搞钱的。”</p>
林巍却只是笑。</p>
尹炫优姗姗来迟，抱着酒奔来，是林巍车里放着的一瓶威士忌，他不爱红酒，喜欢烈的。</p>
见到餐厅一片狼藉，他还钻进后厨，找到瑟瑟发抖却不敢报警的茶楼老板，问他要了杯子。</p>
他走到林巍面前，给他倒酒，直到他手一抬，便立刻停下。</p>
要说尹炫优做事有多细致——他竟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记得给林巍将杯子的杯口用纸巾擦拭一遍，保证干净。</p>
林巍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没加冰，反倒显得酒水愈发炽烈，但喝下去后，他经历一场战斗略显炽热的浑身反倒冷却了些。</p>
他望着张谦，不做答复，反而笑着聊了起来。</p>
“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安成泰就在这儿？那家伙当时连个屁都不是，就像你一样，坐在我对面。</p>
你可能不知道，当时他的表情，有多好笑呀，林炯俊，就和林炯俊这崽子现在的表情一样，又惊又惧。</p>
不过林炯俊嘛反倒是那时候看起来比现在还胆子大点。”</p>
林巍抽着烟，再次喝了一口酒：“永豪，你还记得不？当时我问安成泰要多少钱来着？”</p>
“好像是三亿五？”崔永豪不大确定，林巍摇摇头道：“我要四亿。”</p>
“但是嘛，看他掏不出那么多钱，我又心善，就想着帮帮忙.用谁的手腕来着？哦，黄蜂，今天黄蜂这小子在吗？”</p>
林巍看着林炯俊。</p>
林炯俊颤颤巍巍的看了一眼身后。</p>
林巍一眼就在墙角蹲着装萝卜的人堆里看见了一个黄毛——这叫黄蜂的混混此刻见林巍看他，慌到下跪，嘴唇嗡动，却说不出话来。</p>
“手好的挺快啊？又能拿着刀来砍我？我记得当时还是安成泰给你把胳膊弄断的呀这可不行啊，你的手可是顶了五百万的。”</p>
林巍只是开了个头，底下的人便心领神会。</p>
一人拎起一把斧头，狞笑着朝着黄蜂走了过去，黄蜂真是怕极了，他颤抖着，竟起身后直接向一侧逃窜，可正门都被堵着，他能去哪？</p>
他竟干脆疯了似的拉开窗户，纵身一跃，这茶楼可是三层楼高！</p>
只听一声摔落响声，随后便是黄蜂的惨叫，林巍从窗边看去，只能看到他捂着一条胳膊，一瘸一拐的跑了。</p>
“西八.这小子数学比我还差，这不还多搭了一条腿。”尹昌南在一旁说着，崔永豪哈哈大笑。</p>
唯有尹炫优笑不大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片场一样.到底是周围的人不正常，还是他不正常呢？</p>
林巍摇摇头，呵了一声看了看场中：“收拾一下，免得那小子跑了去报警。”</p>
江湖规矩，这群人是不会去报警的，可关键在于，林巍动了枪——一旦动了枪，事情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问题了，只要有人举报，必然会面临相当繁琐的调查。</p>
他必须要清理现场。</p>
尹昌南点点头，先对着有些沉默的尹炫优伸了伸手，后者愣了一愣，随后才慌乱的递出手枪来，尹昌南拿起手枪，连带着林巍手上这把，一起拿着离开。</p>
同时，小弟们则在场中开始寻找射发出去的子弹，清理痕迹。</p>
几个电话打了出去，不多时，一大堆尹昌南的本地手下便蜂拥而至，如今毒蛇帮的崩溃已成定局，尹昌南知晓林巍还要处理张谦，便在轻视了一声之后，迅速开始收拾残局。</p>
在毒蛇帮，什么硬骨头和死忠都是不存在的，他们因为钱、愤怒、仇恨而对林巍挥刀，却在面对更暴力，更专业，更强大的林巍时，被打破了胆子。</p>
一群刀尖舔血的亡命徒，遇上了杀人不眨眼的真正西装暴徒，没有选择的，只能选择听从他们的一切，惴惴不安的等待着未知的结局。</p>
林巍一时没搭理张谦，他也不敢打断林巍，只能一个人闷闷的坐在原地，看着林巍的手下开始迅速清理现场，甚至还有人拿起了消毒液开始清洗地面。</p>
茶楼社长在厨房都看呆了——在加里峰洞，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专业的团队。</p>
和加里峰洞这打完人就跑，砸了店就走，大不了跑路亡命天涯的草莽社团，简直像是另一个次元的存在一样。</p>
张谦同样如此。</p>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林巍的差距，和真正的大帮派之间的差距。</p>
原本，在张谦看来，林巍不过也就是一个更大的地头蛇而已，手下的人更多，更能打，关系也多一点，仅此而已——真惹急了，谁不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p>
他再厉害，还能比得过从安成泰那儿找到的手枪不成？</p>
一发下去，管他有多猛，都得变死人！到时候搜刮一波钱，大不了再跑路，去日本、新加坡之类的地方重起炉灶.</p>
可现在，张谦才终于发自内心的感到了后悔，甚至于，即便是方才也没有真切体会到的恐惧，也在此刻悄悄于心底生根，只是恐怕，没有发芽的机会了。</p>
林巍看着手下开始在尹昌南的指挥下清理现场，毒蛇派的人都被带走，等待尹昌南吞并了毒蛇派遗产后再甄别后进行清算，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才扭过头来，看着张谦，眉头微挑。</p>
“刚才说到哪了？”</p>
“说到.哥你让安成泰给你钱。”</p>
“哦，对。”林巍整了整领带，却忽然发现自己白衬衫上沾了血，不由眉头微皱。</p>
“我用黄蜂这小狗崽子的手腕顶了五百，又看安成泰可怜，给他减了四千五，让他只交三亿五就算结束.你是不知道，那狗崽子当时的表情啊西八，就和你这兄弟一样。”</p>
林巍看着被尹昌南丢到一旁沙发上，此刻捂着手眼神依旧透露着疯狂的魏成洛。</p>
这小子当真是平头哥属性的，越是狠着弄他，反而越能激发他身体内的凶性，此刻山穷水尽，反倒有点彻底疯狂的意思。</p>
另一个小弟杨泰则乖巧多了，此刻灰头丧气的捂着脑袋坐在地上，一只手抱着膝盖，面若死灰——一个小时前他们还意气风发的是新毒蛇派的老大，现在，却已经成了半个死人。</p>
偷渡而来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可现在，似乎一切都要结束了。</p>
林巍伸手，盘了盘魏成洛的寸头：“你在看什么？”</p>
魏成洛不说话，只是继续看着林巍，半晌，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兄弟认栽，要杀要剐，你看着办。”</p>
“别急，要杀，也要剐先剐你这双会说话的眼睛——我觉得你用眼睛在骂我。”</p>
林巍扭头看着尹炫优：“你觉得呢？”</p>
尹炫优僵硬的笑着，点点头。</p>
“我艹.”魏成洛话未说完，就被林巍按着头重重撞在桌子上，不等他回神过来，林巍双手抓着他的脑袋再次举起，再次砸下。</p>
桌子被砸的咚咚作响，三四声后，林巍松开手，他便如烂泥一般滑到了桌子下。</p>
林巍扭头，在一旁早已僵硬如木桩的林炯俊的西服上擦了擦手。</p>
“算了，没劲。”</p>
他忽然有些兴致缺缺。</p>
坐回到张谦面前后，林巍丢给他一根烟：“还有什么要说的？”</p>
“.什么意思？”张谦瞳孔微微晃动。</p>
“你杀了我的狗。”</p>
林巍表情平静。</p>
“我也可以当你的狗！我比他更凶.更会赚钱！给我一个机会.”</p>
张谦用一只手撩着长发，另一只手忍着痛，也举起来，双手合力，将凌乱的长发重新盘成丸子头。</p>
“狗分很多种——安成泰是条蠢狗，认不清自己，也喜欢不合时宜的乱叫，但即便是蠢狗，好歹也会知道，是谁在给他骨头吃，该对着谁叫，不能对谁叫。</p>
可你却是条疯狗.钱？你能搞到多少钱？十亿二十亿？每个月？”</p>
林巍不屑的笑着。</p>
张谦能有赚钱的法子？</p>
他只会比安成泰更残忍，更暴力，更直接的榨钱——安成泰好歹也还懂得，黑吃黑，不拿街上的人下手，可张谦呢？</p>
林巍毫不意外，若是让张谦给他做事，不出一个礼拜，他就得被牵扯到局子里。</p>
毒蛇派再缺钱，横行霸道，也不敢去街上收保护费，因为他们很清楚，太过火，一旦让街上的人们下定决心要联合警察死磕他们，他们就什么都做不了，纯纯完蛋！</p>
而张谦？</p>
这狗日的不仅会收保护费，恐怕还能把加里峰洞的保护费收到一百年以后去！</p>
悍勇有余而脑子不足——在他眼里，好像就完全没有法律这一说法似的。</p>
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偷渡跑路到南韩来！</p>
张谦却不知道林巍不屑的笑在针对什么，还以为他是觉得钱少，最后一次的试图挽回道：“你想要多少？”</p>
“炫优。”林巍扭头看着尹炫优。</p>
他此刻恐怕西服内里都被汗水浸透了，可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林巍身后，只是有点走神。</p>
听到林巍的话，他急忙微微鞠躬道：“是，林社长。”</p>
“还紧张吗？”</p>
林巍微笑着问。</p>
尹炫优深呼吸，重重摇头：“我已经好多了.社长nim。”</p>
“那就好。”</p>
林巍话音方落，一桌之遥的张谦突然暴起，身体撞开桌子的同时，他风衣内竟还藏着一把短刀，此刻被他一只手握着，直直朝着林巍扎去。</p>
林巍正欲阻拦，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动作突然慢了一拍，若有人用慢动作看他，定能看到他此刻的视线，从张谦身上挪开，看向了身旁的尹炫优。</p>
尹炫优或许是本能，又或许是急中生智，猛地伸手推了一把林巍，让他避开了这一刀的同时，却把自己暴露在了张谦刀下。</p>
张谦见林巍躲开，疯了似的挥刀向林巍再次撩砍而去，他身侧还清醒的杨泰也想参与动手帮忙，直接冲上前去抱住了大惊失色的崔永豪，林炯俊人依旧是木的，只是瞪大眼睛，浑身僵硬。</p>
短短一瞬，事情便已经发生了，望着此刻越过桌子，继续挥刀刺向林巍的张谦，尹炫优猛地双手用力，从身侧抱住了张谦。</p>
张谦气急，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反握短刀，反手挥刺，直刺尹炫优的后背。</p>
尹炫优看得清楚，可身体却已经僵在了原地，别说这种生死搏杀，这辈子，他甚至没打过架——他只是想在大公司找份工作，只想努力赚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p>
在这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有些悲凉和自嘲的想着：要是能活着，转正的时候，一定得在招聘合同上写好抚恤金.</p>
一只手后发先至，抓住了张谦的手腕。</p>
原本看似失衡倾倒的林巍突然止住了颓势，不仅抓住了张谦的手，还猛地用力，掰他的大拇指。</p>
张谦根本使不上力，那只握刀的手就被林巍摆开，匕首掉落，他却凶性大发，猛地一个头锥顶向林巍，林巍却只是在沙发、桌子、玻璃这极窄的空间里侧身。</p>
张谦惯性向前，脑袋重重砸在玻璃上，砰的一声，玻璃呈现蛛网裂痕。</p>
林巍反手卡在他的脖颈，用断头台的姿势卡住了张谦的脖子，同时对着还傻乎乎抱着张谦后腰的尹炫优调侃道：“炫优，没想到你喜欢这样。”</p>
尹炫优下意识的松开了手，而后，林巍便哈哈笑着，将张谦推开。</p>
“西八.”</p>
张谦被桌子绊倒，却勉满面狰狞的扶墙爬起，双眼一片血红：“你他妈问我是谁？</p>
老子是哈城张谦啊你个狗崽子！”</p>
他咆哮着再次挥拳，可林巍却只是又一脚将他踹飞。</p>
不等他再次起身，林巍的拳头便先他一步，重重砸在他的脸上，随后，抓着他又散落了的长发，将他拽起，猛地撞向玻璃。</p>
“砰！砰！咔嚓！”</p>
先是撞的玻璃上一团血印，蜘蛛网般裂痕密布，又一撞让裂痕弥漫，第三次撞击，便让玻璃直接碎裂，摔落在外，发出一阵哗啦啦响声。</p>
林巍松开手，张谦双腿跪地，双手无力垂着，脑袋挂在窗框上，已然晕死了过去。</p>
他长舒一口气，望了望拳头上的血渍。</p>
“好久没打架了，刚才身体都没跟上没受伤吧。”</p>
林巍微笑着看着尹炫优。</p>
尹炫优惊魂未定的点点头。</p>
他的脑袋依旧有些混乱，甚至没有察觉到方才可能是林巍故意测试他的.只是吞了口口水：“接下来该怎么做？林社长？”</p>
“给你来个欢迎仪式。”</p>
林巍笑着，对着尹昌南摆摆手，只说了三个字：“仁川港。”</p>
而后，方才还在远处收拾东西的尹昌南，也同样有点劫后余生似的点点头。</p>
刚才张谦突然暴起的样子着实吓人——主要是林巍很强，大家都已经有了心理惯性了，谁能想到情况会在那几秒变得如此凶险？</p>
幸亏尹炫优帮忙.等会。</p>
尹昌南回过味来了。</p>
连尹炫优都能反应过来，自己大哥没理由反应不过来不是？</p>
他懂了林巍的心思，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瞥了一眼尹炫优，走到他身侧：“尹秘书，让一让，辛苦了。”</p>
“没有，您辛苦。”尹炫优急忙让开。</p>
尹昌南和其他小弟将张谦三人组全都抬了出去。</p>
林炯俊此刻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大哥.”</p>
“你还是叫我林社长吧，咱又不熟。”林巍笑笑，拍拍他的头：“你也跟我去仁川港看看海吧。”</p>
林炯俊面若死灰，接近崩溃。</p>
而林巍却突然道：“听话，让你活。”</p>
林炯俊一愣，随后猛地重重磕头：“谢谢！大哥！谢谢！大哥！”</p>
他连说两遍，身体都在颤抖，原本就鼻青脸肿的脸上，额头更是再次渗出血渍。</p>
林巍对着崔永豪挑了挑下巴：“去拿钱。”</p>
崔永豪却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大哥！”</p>
他是为刚才自己第一时间竟然被杨泰给拖住了，不能及时援助林巍而道歉。</p>
林巍撇撇嘴：“哦~”</p>
崔永豪涨红了脸。</p>
林巍却哈哈一笑：“行了，没有怪你的意思。”</p>
崔永豪不知真假，林巍笑起来总是很有欺骗性，但林巍发誓，他这话发自真心——他看中崔永豪，又不是看中对方的能力。</p>
而是忠诚。</p>
他见崔永豪还想说什么，干脆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做事啊！”</p>
崔永豪这才确认他没生气，一溜烟的去拿钱——他知道林巍要干什么。</p>
林巍对着厨房里不敢出来的社长摆摆手。</p>
“又见面了.别怕，不会给你惹麻烦，算一算维修费，我加倍给你”</p>
望着林巍和善的微笑。</p>
茶楼社长双腿一软，扶着门框：“不，不用您负责的，我自己修就好您不用这么客气。”</p>
林巍却不跟他废话，等到崔永豪拿钱过来，留下厚厚几沓，之后便走。</p>
社长直到他走远，才犹豫着，数起了钱。</p>
数了两遍渐渐地，喜笑颜开。</p>
而尹炫优则茫然的上了车，茫然的看着车子开出首尔，最后，茫然的看着林巍。</p>
“林社长我们这是要.”</p>
“欢迎会啊。”</p>
林巍理所当然的说着。</p>
而尹炫优先是一愣，随后，双眼逐渐瞪大。</p>
不是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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