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细微的低语出现在苏帷耳畔：“无非难逃预料，篡变无可避免，我会在理智的边缘等待你。”</p>
达尼尔·修想要让蓝色的火焰再次爆燃，逼退近身的两位战士，但是他惊恐地看着那股诡谲的蓝色在他眼里不断褪色，智慧正在离他远去。</p>
“不！不！不！天神啊，您为何弃我而去，为何要算计您忠诚的信徒！”背誓的学士高声尖啸，仿佛在控诉某位存在的抛弃。</p>
焰形大剑砍到了达尼尔身上，聚集起来的风元素直接溃散，鲜血手臂在风中大快朵颐，而那位学士的头颅连带着半边肩膀一起落在了地上。</p>
当绝望敲门时，人们喝酒叹气，而希望出现之时，人们会在欣喜中担心这次又会出现什么变故——达尼尔就是在后者这样的反复无常中死去了。</p>
“背誓者皆曰可杀，罪孽不得赦免，你悔过吧。”</p>
苏帷看着学士达尼尔·修的残缺尸体说道，宣读了自己的审判结果。</p>
诺曼男爵见大势已定则是早早就收起了剑，把斩杀达尼尔这个背誓学士的战功让给了自己儿子。</p>
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因为这项战功而晋升伯爵，但是苏帷很有机会在家族的运营之下捞到男爵的头衔，哪怕只是没有封地的宫廷男爵，那也意味着家族更进一步。</p>
达尼尔的死亡在战场上的反馈是立竿见影的，克里佛伯爵麾下的士兵失去了精神扭转的魔法效果，士气便受到了极大的打击。</p>
精神错乱者再次忍受痛苦和绝望的齐齐上涌，开始发出哀嚎之声，在地上翻滚或者四处逃窜，完全失去了刚刚那副清醒搏杀的模样。</p>
没有被火焰灼烧之人离开了疯狂的怀抱，看着自己满身鲜血愣在原地，在周围的敌军围上来以后，颤抖地丢下了武器，宣告了投降。</p>
反观克里佛伯爵，自知无法突围，他很平静地面对了自己战败的事实，对于达尼尔·修的死亡看上去也不甚在意。</p>
只是目光在战场上游走，应该是在寻找自己儿子的身影，担心在哪片火海里面看见正在燃烧的残尸。</p>
就像他自己教育儿子的一样，克里佛伯爵始终认为贵族不一定就会比平民更光彩，荣耀是吟游诗人喜爱的赞歌，而死亡总是不期而至。</p>
艾德文伯爵杀到了自己老对手面前，伯爵近卫对他整齐地拔剑相向，而克里佛对艾德文招了招手，在邀请这位像骑士大过像伯爵的同僚。</p>
随着两位伯爵的会面，这场伏击与反伏击的战役自然落下了帷幕，艾德文伯爵获得了最后的胜利。</p>
战死者默默无闻，而活在世上的人还需要继续劳碌，将尸体拖走，将受伤的同伴带回去，有命令的话还得将破损的房屋和城墙修缮一新。</p>
烈火肆虐以后的清晨，度过了难忘的夜晚，大地漆黑又死寂，万物化为焦黑之色，成为了天空下的一处狰狞伤疤，诉说着灼烧的故事。</p>
火焰留下的余烬在缓缓飘落，从经历了毁灭之夜的树林中穿过，就像冬日的大雪提前来到了这里，为死者埋葬。</p>
远处的山火在黎明以后都尚未彻底熄灭，浓烟在天空上久久不散，四野都是灰蒙蒙的，如同清晨的雾气染上了肺病，变换了模样。</p>
当战靴践踏过那片烈火亲吻过的草地，每一步都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显得分外响亮。</p>
苏帷跟随着诺曼男爵，行走在黑色的大地之上，四周都是形状扭曲、外貌怪异的焦炭，已经难以分辨这些到底是树干烧成的，还是被烈火折磨的士兵残骸。</p>
灰烬中的一抹亮光吸引了诺曼男爵的目光，他低下身，毫不在意焦炭染黑了手甲，在灰烬里面扒拉。</p>
一柄锋利的宝剑赫然在目，尽管经历了烈火的焚烧，象牙剑柄已经化为了灰烬，但是剑身依然毫发无损，在清晨的阳光下散发着逼人的寒芒。</p>
诺曼男爵将其捡起来观察了一会儿，轻轻抚摸上面的纹路，看上去有一股莫名的伤感在空气里徘徊不去。</p>
他起身把这把剑递给了自己次子，说道：“这把剑的主人是爱尔顿男爵，他也是我们这一辈的，一起经历过逐岸战争，是我的老朋友了。”</p>
苏帷接过了剑身，以炼金术师的专业目光加以审视，发现凡性的火焰没有给它带来一丝痕迹，质地非常轻盈坚硬，表面呈现出漂亮的水波状花纹。</p>
他在这把剑身上感受到了龙息的灼热气息，抚摸剑身都能感受到一种永久的温暖——用于铸造它的合金应该经历过龙焰的锤炼，并且混合了魔法。</p>
不出意料，剑身上面铭刻了复杂的炼金矩阵，这是一件精良的炼金造物，历史可以追溯到很远的过去，应该是那位男爵的传家宝物，蕴含着不菲的威力。</p>
奈何这代主人是个凡人，无法发挥这把兵器的真正实力，没有激活炼金矩阵的话，这就只是一柄非常锋利且坚韧的宝剑而已。</p>
诺曼男爵打量了一会儿周围的战场，纷纷扬扬的灰烬落下，他带着唏嘘的语气感叹道：“没想到当年那样惨烈的战场都没有夺去他的性命，这场历史上完全不会起眼的大火却用灰烬给他画下了终点线。”</p>
战场上到处都是正在打扫的士兵，诺曼男爵招来一些，吩咐道：“把这个点周围的灰烬都收集起来，就地掩埋。”</p>
士兵们遵从了诺曼男爵的命令，把疑似骸骨的物体连带周围所有灰烬都填埋进了土地，简单地为战死的男爵堆出来一座坟墓。</p>
父子二人在战场上漫步，苏帷看向艾德文伯爵的方向，后者正在一个临时搭建出来的平台上同这次的敌人席地而坐，一起饮酒，身下是华贵的刺绣地毯，看上去与周围的焦黑格格不入。</p>
苏帷向自己父亲问道：“这次战争是已经进入了尾声么？两位伯爵大人看上去很是怡然自得。”</p>
诺曼男爵凝望着天边地平线上的山头，说道：</p>
“此战过后，他们两个当事人自然是冰释前嫌，因为打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有伯爵殒命在这里，宴会应该已经在筹办历程上了。”</p>
他用未出鞘的长剑指了指远方的山脉，感叹道：</p>
“可惜，战争没有结束，还有第三只手呢，谁知道会从哪个桌角爬上来？”</p>
“准备战斗吧，希望瓦尔特伯爵不要给我们送上太过惊悚的见面礼。”</p>
太阳爬过枝头，山林总有一天会再次披上绿色的新衣，而生命的轮回惠及不到死去之人，就地埋葬以后，战争的脚步还在继续。</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