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p>
只有钟表的回声在空洞的室内摆荡。</p>
自密涅瓦的俯瞰之中,周成早已经汗流浃背,此刻数度想要张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即便是再如何努力的想要调动灵质,振奋心神,可体会到的,却是一重又一重愈发清晰和庞大的恐惧。</p>
不止是密涅瓦。</p>
就好像,还有什么更加狂暴,更加狰狞的东西,自这飘忽的幻影之后,投来轻蔑一撇。</p>
白鹿最抵触天元的地方就在于,天元如锁,每个置身其中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和锁链,作为个体的意义被群体所无限的稀释,无法超出其立场而存。</p>
锁链和权威同源,秩序和桎梏同在。</p>
即便不是天元的追随者,置身其中,也将被潜移默化的同化,变成一群失去面孔和特色的量产物。</p>
可现在,当闻雯将锁链抛在了一边,仅仅只是作势要将这该死的链子给扯断的那一瞬开始,他所感受到的,便是属于荒墟之道的铁石本性。</p>
无情之物的威严和恐怖!</p>
即便同为天选者,可彼此之间的差距,却不可以毫厘计,宛若天渊。</p>
这究竟是什么程度……重生,还是……超拔?</p>
在渐渐混沌的思维里,他的意识却陷入了空洞,神情僵硬着,难以自拔,就好像就连自己都要化为那铁石的一部分了。</p>
直到,低沉的声音响起。</p>
脚步声。</p>
如此轻柔。</p>
自一个个低沉的脚步声中响起,但却又截然不同,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侧耳倾听。察觉到来者的瞬间,便本能的直起身,让在道路的两旁,恭谨问候。</p>
“雷先生。”</p>
“雷生,下午好。”</p>
“雷董事好。”</p>
“大家好,大家好啊。”</p>
缓步而来的身影走进公司,和煦的微笑着,短发略显斑白,胡须打理的一丝不苟,挥手示意:“继续做事,不用管我。”</p>
如是,径直的走向了会客室。</p>
无视了那充斥了室内的窒息压力,推门而入,不由得微微愕然。</p>
“哎呀,你看这弄的,怎么搞成这个样子。”</p>
雷耀兴感慨一叹,看向震怒的女人,微笑:“闻主管,不要难为下面人嘛。”</p>
“是吗?”</p>
闻雯冷漠,只是瞥了一眼汗如雨下的周成:“我怎么感觉他好像在为难我的样子。”</p>
“有吗?”</p>
雷耀兴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周成。</p>
周成颤立着,在那恐怖压力消失的瞬间,就本能的跪在地上,手足并用的想要上前,可被雷耀兴看了一眼之后,却又不敢再靠近,只是趴在地上惊恐磕头,语无伦次。</p>
“兴哥,我都是为了社团啊,兴哥,我、我绝无私心……”</p>
雷耀兴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他就连解释都不敢再解释了。</p>
“见谅啊,闻主管,社团做事有社团的规矩,我不表态,下面的人哪里有胆子自作主张?不然的话,被抓出来是吃里扒外,要三刀六洞的。”</p>
“哈——”</p>
闻雯冷笑,“找个烂头卒子顶包,把难听的话都说完了,现在才出来唱红脸,是否有些俗套了?”</p>
“没办法,密涅瓦上门兴师问罪,谁能不怕呢,只能抱紧荒集这张保命符了。”</p>
此刻在闻雯的漠然凝视里,雷耀兴依旧微笑如初,丝毫不在意那暴虐的气息,风轻云淡,虽然语气好像在服软,可在说到密涅瓦这个称呼时,却又微妙的停顿。就好像在提醒着什么一样。</p>
闻雯直白发问:“白条帮的事儿,是不是你的人?”</p>
“与我无关。”雷耀兴断然摇头:“我疯了吗,拿捏一个陈行舟还要雇一帮不懂规矩的神经病来?</p>
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p>
“都是误会?”</p>
闻雯快要被逗笑了,“好像每个人都这么说,可到现在为止,超过上百人都在误会里死掉了,我都快不知道相信谁了。”</p>
“要解决陈行舟的话,我没必要雇人。”</p>
雷耀兴解开了外套,挂好,径直走向角落里的酒柜,为自己倒上了半杯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淡然说道:“闻主管是个实诚人,我信得过你。所以,跟伱说一条内部消息好了——这几天大动干戈,不止是你看不下去,已经有几个海州其他地方的叔伯出面话事了,今晚我们就在明月楼讲数说合,双方罢手,何必再大动干戈?”</p>
闻雯一时愕然,看向雷耀兴的目光越发古怪。</p>
做黑账的会计和打下手的司机就算了,两个私生子,四五个心腹和头马,都被陈行舟弄死了之后,雷耀兴居然同意讲数说合,双方罢手了?</p>
这都能忍得下?</p>
可这个节骨眼上,雷耀兴又必须忍。</p>
作为雷武业亲自养大的干儿子,他排行老大。</p>
论地位,他是雷武业最倚重的臂膀,陈行舟不过是明面上的会计和下属,用来捞钱的手套。论实力,整个崖城的暗面,现如今整合了雷武业诸多下属的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就算是所有弟弟妹妹联合起来也只能勉强跟他过两手。</p>
等过了这个节骨眼,压服了所有的对手之后,都不用雷武业咽气,他就理所当然的话事人,天然的太子。</p>
此刻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大不了过了这一段时间杀他全家。</p>
甚至,他大可以展露一下心胸,让陈行舟继续为自己工作,就像是曾经他为雷武业捞钱时一样,予以倚重。没了白条帮那帮干脏活儿的,陈行舟的泉城同乡会就相当于失去一只手,到时候再被剪除羽翼,敲打两下,难道还能翻出什么波浪来?</p>try{ggauto();} catch(ex){}
“请吧,闻主管。”</p>
雷耀兴将一杯威士忌放在了她的面前,笑意平和:“以后还要多多关照呢。”</p>
可惜,却没有回应。</p>
闻雯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很好,既然和荒集内部事务无关,那北山组也算可以做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