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胴体就化成了一团粉白色的火焰!
他就那么一手提着那盏灯,一手向下探去……当他的手刚要触到那胴体时,蓦地就有了触电的感觉,那麻就一下子到了胳膊上!那是凉么,那是滑么,那是热么,那是软么,那是……呀!
指头挨到肉时,那颤动的感应就麻到心里去了。那粉白的肉畦.不是一处在颤,那简直就是“叫叫肉”!你动到哪里,它颤到哪里;你摸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一片惊悸的寐跳。那麻,那凉.那抖,那冷然的抽搐,那闪电般的痉挛,就像是游刀山爬火海一般!你觉得它凉,它却是热的;你觉得它软,它却有钢的跳动;你觉得它湿,它却有烙铁般的烧灼;你觉得它烫,它却有蛇一样的寒气。那真是一片浪海呀!它会说,会叫,会跳,会咬;它一会“咝咝”,一会“沙沙”,一会“呀呀”,一会“呢呢”……
终于,当他抓住她时,那万般颤栗化成了一句话:
“恩人哪,要了我吧!”
马天成炸了,他简直炸成一片疯狂的火海!
那马灯“卜啷”一声碎在了地上,灯灭时,他猛地扑在了那“叫叫肉”上……
就在这时,村里的狗突然咬起来了,那群狗的叫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倏然就响到了村口,仿佛就对着场院!紧接着,狗一群一群地窜进了场里,场院里到处都是“汪汪、汪汪汪!”的狂叫声……
片刻之后,又有脚步声响过来了。场院里响起了“沙拉、沙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分明是朝着队部来的!
秀丫浑身抖着,“呢呢”地颤声说:“有人来了……。”
马天成直起身来,他还没来得及脱衣,就那么直直地在黑暗中站着,
好半天不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走吧。”
那是多么难熬的一个夜晚哪!
秀丫走后,马天成像疯了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一生一世都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哪!他虽说有媳妇,可他的媳妇是个童养媳,六岁就进门了,干巴巴的,他从没把她当过妻子看待。特别是生过孩子以后,就成了一面挂在墙上的箩,让你几乎想不起筛面的日子。
直到今夜,他才算知道什么是女人。她不光是白,那简直是一棵叫人发疯的“白菜。呀!……
不料。第二天夜里,狗又咬起来了。
就在这年春上,劁猪的老曹被人从公社押回来了。
老曹是马家堡的女婿。小个子,短脖,白骨眼儿,看上去矬矬的,就像是个长不大的老窝瓜。早些年,他家曾是黑集镑上有名的屠户。那时候,人们总爱说,“走,上黑集吃狗肉去!”那名扬四方的狗肉铺子就是他家开的。
后来,等他长大时,铺子早已关门了,倒出身是富农,他人又长得丑,在黑集一直找不下媳妇。再后,经他姑介绍,就“倒插门”到马家堡来了。那时,汉子“倒插门”是被人礁不雄的,也就没人叫他的名字,都称他老曹。他找的马姓女人呢是个半瘫,光会吃不会做,还滚蛋子生娃,日子自然过得紧巴。
于是,他就输偷攀摸地干起了劁猪的行当。
说起来,老曹也算是个能人。那年月,一辆新自行车是很贵的,一个村也难有一辆,那简直是富贵的象征。可他不知怎么戟自己动手装了一辆破自行车,村里一不注意他就溜出去了,骑着那辆“叮叮咣咣”乱响的破车子,在车的前把上挂上两溜红布条(那就是劁猪的标志),腰里拴一个油腻腻的小皮囊子,到四乡里给人劁猪去丁。
劁一头猪能挣五毛钱。那时私自出去干活是不允许的,那叫“投机倒把”。所以,他又常常被人捉住,捆上绳子送回来。
老曹回来被直接送到了大队部里。进了院子,有人说:“蹲下!”他就老老实实地蹲下了。押送他的人进了队部,交待了一些话就走了。此后,支书马天成进进出出的在他跟前走了好几趟,却就像没看见他似的,一直不理他。村里有人隔三差五地到队部来,有的就装作没看见;有些好事的,看看池,就说这不是老曹么?回来啦?
他就龇龇牙,嘿嘿一笑,说回来了。
有人说,咋,上绳啦?他说捆捆皮实。也就这么说说,就过去了。老曹呢,就一直绳捆索绑地在那儿蹲着。眼看天过午了,村里人都回家吃饭去了,却仍然没人理他。
最后,马天成从队部里出来了,他锁上门,大步朝外走去。这时,老曹就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说句话,可马天成像是把他忘了,直走,脸都不扭。当他快要走出院子的时候,老曹慌了,忙小嗓叫道:“天成,天成哇。”马天成仍往外走着,就像是根本没听见。老曹又喊:“支哇!……”
这时,马天成随声转过脸来,瞅了他一眼,迟疑了片刻,突然用手拍了拍头,说:“嗨,老曹,你怎么还在这儿哪?”
老曹哭丧着脸说:“支书,我想.尿。我尿。”说着,竟呜呜咽咽地哭起来了。
马天成快步走了回来,说:“你怎么不吭哪?”说着,就上前给他解开了捆在身上的绳子。
绳儿一解.老曹夹着两条腿,抖抖嗦嗦地说:“支书,我有罪。我知道我有罪。”
马天成拍拍他说轼回去吧老曹,回去吧。”
老曹一怔,说:“那我……?”
马天成说:“去吧。回头我找你。
老曹没想到马天成令立马放他,可马天成什么也没说就把他给放了。他心里惶惶的,走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马天成的脸色,悄悄不安地说:“那我回了?”
马天成摆摆手说:“走吧。”
( 阳艳媚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