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草叶上的白露倒影着世界的五光十色,在阳光中慢慢蒸发。</p>
“踏踏踏——”</p>
宁静无人的乡道上,少年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平稳有力的踏踏声,伴随着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旷的原野间回响。</p>
汗水开始在他的额头上汇聚,沿着脸颊滑落,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偶尔用手背擦去。</p>
沿途的景色在变化,从静谧的乡村,到热闹的码头,最后抵达海鸟盘旋鸣叫、金色的阳光在水波间跳跃的海边沙滩。</p>
海浪冲刷而来,在他面前两米的位置停下,然后又哗啦啦退去,留下一道道白色泡沫。</p>
已然升起的朝阳,将他的影子自脚边往身后拉长,平铺在细腻的沙粒上。</p>
方为完成了他的晨跑。</p>
他双手扶着膝盖,站在沙滩边上,眯着眼睛眺望着远方的太阳,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成就感。</p>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五点三十五分。</p>
不算在柳知意家耽误的那十分钟的话,今天他完成跑步任务的时间,比昨天要快了半分钟这样。</p>
只可惜今天就没赶上日出了,这会儿太阳都站到海平面以上了,炫目的光令他有些无法直视。</p>
不过这也没有太多遗憾,毕竟跑步的初衷还是为了锻炼身体嘛,看日出只是顺带的事,总不能本末倒置了。</p>
事实上人的一生里,本末倒置的事情有很多,比如——</p>
明明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为了工作却要牺牲掉很多私生活;</p>
明明发展经济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却要指责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无助于经济的发展;</p>
很少有人真正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能找到本心、并坚定不移地往这个方向去走,就显得尤为可贵了。</p>
……</p>
方为撩起肚子上的那块衣衫,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稍稍休息一会儿后,便开始往返回的方向慢走或者慢跑交替进行。</p>
回去的速度就比来时的速度慢多了,等他再次经过柳知意家门前的小路时,又发现了少女的身影。</p>
阳光已经照亮了她家的院子,也照亮了这条窄窄的黄土乡道,蝉鸣声环绕在耳边,地面投影着斑驳的树荫。</p>
柳知意已经刷完牙洗过脸吃过早饭了,这会儿正在练习自行车。</p>
原本她是想在院子里练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方为跟她说的话起了一些作用,方为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自行车上,紧贴着小路的边边,用小脚轻轻地蹬一下地、自行车就一停一顿地在路边上蠕动着……</p>
她背对着方为的方向,方为所能看到的,是她柔顺的长发,服帖的铺满了她的整个背,把她衬得纤细,从东边落下的夏末阳光,将她和她身下的自行车蒙上了一层金色,又在她脚边落成一道影子。</p>
这幅清晨阳光下少女在路边练习自行车的画面印在方为的眼帘里,让他觉得唯美……但又有些好笑。</p>
唯美自然是因为这幅场景确实挺美的,不仅是风景正好,少女也很好看,这种好看不来自五官、也不来自穿搭和化妆品,而是从少女骨子里就透出来的那种青春气;</p>
至于好笑嘛……坐在自行车上练习的她,身体僵硬、表情紧张,车把子握得紧紧的,睁得大大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一点,不知道是她在抖还是自行车在抖,物理学上把她和自行车看做一个整体的话,那就是这一个整体都在抖,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笨拙地有些可爱;</p>
方为一边想着,一边朝她慢跑了过去。</p>
身后踏踏踏的声音钻进了少女柔嫩的耳廓里,她也没有回头看,只是相当笨拙地扭动着车把子,蹬着垫地的小脚,把本就已经很靠边的自行车,再往边上靠一下。</p>
“出来练习就对了嘛,在院子里是学不会的。”</p>
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她这才扭过头看向后方,小脸微微惊讶。</p>
“方为?你跑完步了吗。”</p>
“嗯,回来就看到你在练车,练得怎么样?”</p>
“……正在跟它建立联系。”</p>
“……”</p>
你是不是还要滴血认主啊?</p>
见柳知意一脸认真的说着这句话,方为差点没被她逗笑。</p>
“那联系建立的怎么样?”</p>
“不怎么样。”</p>
柳知意很诚实,也很沮丧,好像她和自行车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似的,任由她在车上折腾许久,这高冷的车子就是不给她一点回应。</p>
这会儿时间还很早,方为便饶有兴致地看她练练车。</p>
“你骑一下看看,我看看你是怎么练的。”</p>
“……骑吗?”</p>
“额,就展示一下你现在的进度。”</p>
“嗯。”</p>
柳知意点了点头,小屁股坐在车包上,两条腿的比例很修长,可长度却不太能够着地,需得垫着脚尖才能勉强稳住车子。</p>
她身体僵硬,表情紧张,双手死死地抓着车把子,大概是当着他的面儿练习,令她有些害羞,两颊微微有些绯红,双唇紧抿着,漂亮的大眼眸紧盯着前轮那一点,然后她双腿足尖轻轻一蹬,自行车就摇摇晃晃地前进了一点,还没等前进更多的时候,她就吓得赶紧把双腿又撑在地上,把车刹住了。</p>
方为:“……”</p>
柳知意:“……”</p>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无言。</p>
好一会儿,柳知意才有些泄气地说道:“我、我是不是很没有骑车的天赋?”</p>
“确实。”</p>
方为点了点头。</p>
于是柳知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p>
“不过天赋这东西,也得看跟谁比嘛,就很多普通女孩子而言,刚学车的时候,其实都差不多的,你主要是太紧张了。”</p>
“因为是在路边……”</p>
“嗯?你在院子的时候骑得会好一些吗?”</p>
“一样烂的。”</p>
“……”</p>
方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只好安慰道:“你放心,村里的小路几乎没车经过的,就算有车你远远也能听到了,你这样,先下来。”</p>
“嗯。”</p>
柳知意点了点头,忙不迭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像是终于得到解放似的,大松了一口气。</p>
方为明白,柳知意之所以会紧张,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的原因,比如没有人协助的安全感、稳定环境的安全感、保持平衡的安全感等等。</p>
他坐上她的自行车,自己当着她的面儿骑着溜达了两圈,车子没啥问题。</p>
倒是柳知意更沮丧了,看着自己驾驭不了的车,居然被他骑得服服帖帖,莫名有种怪怪的感觉……</p>try{ggauto();} catch(ex){}
方为停下车,打下支撑架,然后把座位的高度调低一些。</p>
“刚学车的时候,你的座包不要调太高,双脚可以平放地面的话,会让伱不那么紧张,来,你重新上车试试。”</p>
“好。”</p>
柳知意重新坐上了自行车,座包被他调低一截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勉强用足尖撑地了,如他所说的那样,双脚平放地面确实给了她很多安全感。</p>
“你练习的时候,不用太靠路边嘛,在路中间练习都没问题。”</p>
“怕有车……”</p>
“淡定,岛上没有小汽车,摩托车的话你远远就听到了,这是村里的小路,也不是外面的大路,胆子大点没事,而且这会儿车最少了。”</p>
“嗯。”</p>
听他所说,柳知意就挪着自行车来到了小路的中间,顿时觉得可掌控的范围宽了许多。</p>
“先训练一下平衡,你就先用脚蹬吧,尽量滑行远一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