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立刻感到不悦地反驳。</p>
邓恩点了点头：</p>
“也就是说，您现在处于无业状态。”</p>
和蔼地微笑着，邓恩用深邃如湖泊的深色眼眸打量了一下房间的设施和格局：</p>
“真气派的房子，不是吗？在这个地段，租金应该不会便宜吧。”</p>
“每周13苏勒，还好。”</p>
李维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他能看出邓恩另有目的，不过谈话中更急迫的一方会先结束兜圈子。</p>
“这就是了。”</p>
见气氛逐渐熟络，邓恩丝滑地切入主题，微笑询问道：</p>
“您是否考虑加入我们，成为值夜者小队的文职人员呢？”</p>
“我们的经费由教会和警察部门共同保障，周薪是2镑10苏勒，外加10苏勒的保密津贴，可以帮助您维持良好的财政状况。”</p>
啊？</p>
李维要承认，在这一瞬间，他确实被邓恩的想法给惊住了。</p>
“谢谢，我不考虑！”</p>
“我有一些存款，足够覆盖每周13苏勒的开支，暂时还不需要外出工作。”</p>
李维马上干脆地拒绝，他还没有疯到去黑夜教会贴脸开大的程度。</p>
“啊，这样啊。”</p>
邓恩遗憾地笑笑，转头看了眼伦纳德，表示“既然这样就没有办法了”。</p>
伦纳德侧过头，用极微小的音量低声自语着什么，碧绿的眼眸内有些着急。</p>
看来事情似乎没有转机了，这个时候，在旁边沉默着的克莱恩突然发出了声音：</p>
“您错了，账不是这么算的！”</p>
“嗯？”</p>
邓恩、伦纳德和李维同时看向了克莱恩。</p>
提到钱的问题，克莱恩突然像被隔壁莫雷蒂兄妹附体了一样，焕发出了充满战斗性的耀眼光芒。</p>
“住房的支出不只包含租金一项，还包含家具使用费、瓦斯使用费、水费、下水道清洁费！”</p>
“这些零碎的开支加起来一周也至少要12便士，也就是1苏勒。”</p>
“除此之外，日常的饮食开支也是一项成本。您外出不能只靠双腿吧？交通费用也要扣除。”</p>
“您不可能完全没有社交对吧？作为一名绅士，您每季度总要有一套体面的新衣物吧？”</p>
“不算怀表、表链和皮夹这些小件，只丝绸礼帽、领结、镶银手杖、衬衫、裤子、马甲、燕尾正装、皮靴这几样，价格就在8镑7苏勒左右。”</p>
“这么大的房子您一个人收拾得过来吗？您需要聘请一位杂活女仆吧？根据‘廷根市帮助家庭仆人协会’的公开价目，一位杂活女仆周薪在4苏勒8便士至6苏勒不等。”</p>
“招待客人的茶点费，社交晚宴和朋友交换礼物的备用金，晚辈过节、升学的红包……”</p>
“购买书籍的费用，用于娱乐消遣的费用，看病吃药的费用，养宠物的费用……”</p>
“……”</p>
“更何况，长远来看还有购房、结婚、生子、外出旅游、子女教育、大病住院等等等的开支！”</p>
一串接一连串的数字砸过来，直接把李维砸得晕头转向、目光呆滞。</p>
而克莱恩的目光始终清明，他无比流利地逐项列举，仿佛这些问题早已在他心中打好了无数遍腹稿。</p>
一口气畅快地讲了近十分钟，克莱恩激昂的语势倏然收住，认真地询问李维：</p>
“冒昧地问一句，您现在手头可动用的资金总共有多少？”</p>
“大、大概有个200镑？”</p>
李维的精神早已错乱，只能试探性地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p>
听到这个数目，克莱恩怔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询问道：</p>
“那么您创作的诗歌、剧本以及小说能够快速地变现，帮您带来可观的收入？”</p>
“这……也许，应该，不能吧。”</p>
克莱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李维，露出很为他遗憾的表情：</p>
“恕我直言，史密斯先生，您只有这点存款，就产生了待在家里不工作的想法，实在是太鲁莽了。”</p>
“根据廷根市当前的物价，不包含战争、流行疾病等导致物价上涨的特殊因素影响，您目前这点积蓄最多只能帮您维持3～4年的生活。”</p>
“啊，我最多只剩下4年了吗？”</p>
李维平白无故地心跟着一颤。</p>
“这是乐观的估计。”</p>
克莱恩放慢了语气，用一种很是忧虑的语调问道：</p>
“您知道那些花光了所有积蓄，不得被不被房东赶出去的可怜人，最后都去了哪里吗？”</p>
“这……”</p>
李维支吾着给不出答案。</p>
克莱恩自然地接过了话头：</p>
“我来告诉您吧，他们最后都搬去了下街，甚至济贫院。”</p>
“只能6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高低床上睡3个，地上并排再睡3个，从早到晚地糊火柴盒、砸石头，或是从旧绳子里挑棉絮维持生活。”</p>
克莱恩微微前倾身体，让自己的眼睛对准李维的鼻尖，大声问道：</p>
“您希望自己过上这样的生活吗？”</p>
您希望吗？</p>
希望吗！</p>
吗！</p>
克莱恩的询问声像自带了扩音器那样振聋发聩，震得李维直往后摇。</p>
李维的目光也从呆滞彻底走向混沌，他现在貌似过得好像还不错，可在克莱恩的描述中，他已经离堕入济贫院只剩下一步之遥了。</p>
话讲到这里，克莱恩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p>
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中热情消退，恢复成书卷气的模样，一锤定音地总结道：</p>
“所以，根据您的财政情况，您需要这份工作！”</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