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遇上我，是不是你积了大德吧？”</p>
西里斯并未回应李维的问题，不得不说，他缺乏基本的教养。</p>
他恢复神志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感激李维的恩德，而是快速地爬向了李维放置银匣的茶几，向着满满一匣子的水晶球伸出了手。</p>
“哟，这是自动拾取忘记关了？”</p>
“原来你还有偷国人血统？”</p>
李维好笑地看着西里斯，并未出手阻拦，几番折磨下来，西里斯已经丧失了能与他对抗的力量。</p>
不过老东西想干嘛？</p>
这一次，李维很快就得到了答案。</p>
西里斯的目标明确，眼疾手快地抓起了银匣中一个非常不起眼、做工非常粗陋、球体内似乎悬浮一个倒吊人的黑色水晶球。</p>
那是？</p>
李维眉头皱起，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扬起皮鞭，阻止西里斯的触碰：</p>
“那个不行，那个不能摸！”</p>
出乎意料，西里斯表现出了极强的韧劲，面对狂风暴雨一样的抽击，他没有任何动摇，始终死死地握着那只水晶球。</p>
他艰难地蠕动，缓慢地将那水晶球凑近耳边，来回摩挲。</p>
“沃日——”</p>
李维当即惊出了一身冷汗。</p>
西里斯捏着的那只球，里面是一段真实造物主的高纯度呓语！</p>
真实造物主的极致吟唱，只有李维这种前世天天听法师演唱会现场的强人才能够勉强承受，因为他早已在各种极致高音的转换中磨炼出了强劲的韧性。</p>
而对于西里斯来说，李维百分百地肯定，他遭不住！</p>
“快放回去！”</p>
李维严厉地警告。</p>
西里斯仰起头，扭曲地和李维对视，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p>
然后，他握着水晶球，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脑袋砸了下去。</p>
“伟大的造物主，您虔诚的信徒，西里斯·阿瑞匹斯，祈求您的眷顾——”</p>
西里斯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p>
下一刻，一阵冲击到极点、污秽到极点的声音从遥远的某处传来，卷起一团缭绕着骷髅头的弥漫黑气。</p>
——！</p>
李维无法用语言描绘这个场景的炸裂，只感受到了毁天灭地的邪恶力量。</p>
浓郁的黑气以西里斯被炸开的脑袋为圆心爆发，整栋房屋都受到撼动，门窗在地震般的摇晃中剧烈颤抖，房间内的家具全部倒塌，白面包棍从棕色纸袋里飞出，“咣当咣当”地滚落了一地。</p>
巨力冲击的波纹中，李维的抽象力量也在迅速流失。</p>
他的威严法袍还原成了白衬衣和黑马甲，惩戒皮鞭缩短成了钢鞭，大檐帽化作了水蒸气。</p>
和谐的伟力被打破，阳光重新照进房间，蓝天变得鲜活，窗外白云缓缓流动。</p>
西里斯的身体在空中轻盈地飞翔、翻滚。</p>
他全身的血管全部凸起破裂，他的五官被流出的黑色脓血涂抹得模糊，但他嘴角的笑容无法掩盖，那是发自内心的、无比幸福、无比餍足的笑容。</p>
在这样由衷的笑容中，西里斯穿透了水仙花街6号的凸肚窗，直直地向楼下摔去。</p>
“我看斯林太太有表演戏剧的天赋，你说，她遇到什么事情至于被吓晕啊，啊？”</p>
肖德太太正和从铁十字街走来的街坊闲聊，得知刚刚发生的新闻，她开朗地放声大笑。</p>
快活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飘荡，肖德太太忽然感觉头顶似乎有巨大的阴影遮盖。</p>
她不悦地抿起薄唇，矜持地仰起头，看见炸成筛子的西里斯旋转着从天而降。</p>
“啊——”</p>
肖德太太两眼一翻，晕倒了。</p>
行进的马车上，伦纳德忽然被脑海内的古老声音提醒，回望刚刚驶过的水仙花街。</p>
几秒钟后，马车上所有人都听见了清晰的轰隆声响，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声惊叫。</p>
“发生了什么事情？”</p>
克莱恩看向窗外。</p>
“有人从楼上摔下来，死了。”</p>
马车夫西泽尔在外面说。</p>
“啊，女神啊。”</p>
克莱恩在胸前点了四下，勾勒出绯红之月的形状，接着问道：“是哪一户？”</p>
“好像是水仙花街2号。”</p>
水仙花街2号？</p>
那不是我家吗！</p>
克莱恩“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p>
车轮滚滚地驶向西里斯的住址，克莱恩把头探出窗外，看向逐渐模糊的熟悉街巷：</p>
“班森……梅丽莎……”</p>
“梅丽莎，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一趟警察局，很快回来。”</p>
班森拍了拍梅丽莎的手，转身离开。</p>
梅丽莎还沉浸在“楼上掉下个死人”的震撼中，她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朝着亲哥喊道：</p>
“班森，等等——”</p>
“怎么了？”</p>
“我、我跟你一起去吧。”</p>
梅丽莎小跑了几步追上班森，兄妹俩一起急匆匆地走向警局报案。</p>
“肖德太太、肖德太太，你醒醒呀！”</p>
肖德太太无法回答，她双眼紧闭，面容苍白，像一只破败的布偶，任由关切的街坊们大声呼唤、来回摇晃。</p>
她精心装扮的帽子掉落在地，被先后赶来的邻居们踩了一脚又一脚，她的爱犬快乐地叼走那上面高高插着的野鸡毛，在街面上欢快地跳跃。</p>
多么生动的一幅众生相呀。</p>
李维目光清冷地旁观着这一切，如同观赏戏剧的观众。</p>
下午三点半，李维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坐下，感觉自己完了。</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