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绍安,今年三十岁,跟北海镇的石油大佬张波一样,也是山东人。这位来北海镇工作的原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小他七岁的妹妹。简短节说吧,孔绍安的父亲在他妹妹小时候去世了,死因是由于a型血友病引发的颅内出血。这种病属于罕见性的遗传病,无法治愈,只能终生服药。而且治疗费用相当高,就算是再节省,每年也得五十万,当初为了给他父亲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面对这样的境况,孔绍安的母亲劝说儿子不要考大学了,而是让他念了个电力中专,不到二十就进了火电厂,从学徒干起,一步步干到了集控运行的副值。当然了,因为工资奖金大部分都交家还债了,孔绍安的个人问题一直没解决;期间曾谈了几个,不过对方一听他家的情况,没一个乐意的。前几年火电厂关停,孔绍安拿了一笔遣散费回家,把最后一点欠账终于还完了。谁知还没高兴几天,噩耗又来了。妹妹在一次拔牙后出血不止,随后被诊断出也是a型血友病患者。好在孔绍安的母亲是健康的,按照这种病的遗传规律,父有母没有,那么女儿一定就有,儿子反倒没事。面对高额的治疗费用,孔绍安和母亲陷入了绝望。就在此时,曾经是同事的范统给他打了个电话,孔绍安没得选,出国一年只能回一次家也认了,于是就一猛子来到了十八世纪搞建设。对于赵新在信托合同上开出的条件,孔绍安自然是惊喜莫名,有了这份薪水,十年之内是不用发愁了。头两年随着范统、张敬轩、曹鹏相继离开电厂,进入北海镇的军政体系,孔绍安也躁动了。但是他既不是为了金发妹子,也不是为了驱逐鞑虏,更不是为了政治地位,他要为妹妹的十年后考虑。另外,他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在和陈青松深谈过两次后,陈胖子觉得此人虽然专业技术很强,可在其他方面还是有不少欠缺,于是便让他在民政给自己当了一年多的副手。赵新原本的安排是打算让孔绍安接替张敬轩,负责东西伯利亚地区的民政。不过当听说北海军明年要在胶东开辟据点,孔绍安马上请缨;虽说和家人身处不同时空,可他总觉得离的越近心里越踏实.....赵新考虑了几天也同意了,东西伯利亚的治理需要铁腕手段,要不那些哥萨克移民根本不会服从,不管是张敬轩还是孔绍安都不行;曹鹏倒是挺合适,可宁古塔那里也需要他坐镇。算了,毕竟是山东人,跟地方上言语交流都容易。不过他还是提跟孔绍安提了个要求,要去山东,首先得得去安平港呆一阵子,因为那里每个月都有山东来的海商,跟他们多聊聊,有助于更多的了解本时空的民风人情。临行前,陈青松跟孔绍安透露了会支援满清一批物资,让他们去跟廓尔喀死掐的计划。并让他负责和满清方面的来人进行物资交接。孔绍安一直以为来人会是和府的大管家刘全,可他也不想想,刘全都七十了,折腾不动了。另外和琳自我介绍时说的是字,所以他愣了下没反应过来,直到一旁的马八十三补充了一句,他这才恍然大悟。“孔老爷,这位是我们府上二爷,也是中堂大人的亲弟弟。”“嗐!原来是和......和大人!实在抱歉,公事繁杂,一时没反应过来。”孔绍安差点把对方的名给秃噜出来,心说原来是“擎天与捧日”中的擎天柱,呸!是擎天来了。和琳笑着道:“无妨无妨。”三人一番寒暄后,随即分主客坐下,趁着勤务兵上了茶的工夫,和琳扫视了一圈,觉得只是整洁,谈不上奢华,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顶棚上的奇怪事物所吸引。只见在屋内的顶棚上,有六个约莫四尺多长的白色长方体被吊在上面,正散发着白色的夺目光芒。咝~~!他心说想必这就是北海镇的那种使用雷霆之力的“电灯”了。他端详了一会,很快便被白色的灯光照花了眼,等觉得眼角有些湿润,鼻子竟也开始痒痒。他急忙从袖子里抽出手绢捂在口鼻上,随即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和某失礼!孔老兄见笑了!”就在和琳心中惊疑不定,以为此地有什么妖术阵法之时,就听孔绍安道:“没什么,和大人估计是第一次见到日光灯。我看久了一样会打喷嚏,这就跟大白天盯着太阳看是一个道理,神经受到刺激而已。”“哦!原来如此。”和琳跟马八十三对看一眼,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他心里还是有困惑,“日光灯”是什么鬼?孔绍安这时从兜里取出一张对折的a4纸,打开后递给和琳道:“和大人,这上面列的,就是本次物资的清单,您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免得到时候误会。”大老远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么?马八十三急忙躬身接过,然后又捧着递给和琳。后者接过后刚看了两眼,脸上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抬头看向孔绍安道:“孔老兄,这,这,这上面居然连火枪和大炮都有!”“是啊。”孔绍安的回答淡淡的,看上去也是一脸云淡风轻,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事实上他之前已经设想了无数遍,清廷来人看到物资清单时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又应该是什么表情。“你们,你们......”和琳的震惊难以言表,他真想问对方,你们是不是疯了?居然连军国利器都给!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孔绍安,试图从对方的神情上寻找端倪。凭他对赵新和北海镇的了解,对方搞不好就有什么大阴谋!幸亏陈青松之前已经把情况原原本本的跟孔绍安解释了,而且这些天他已经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以达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程度。“和大人,武器上的事我不是很懂,明天会有专人给你做演示。另外你带来的人里不知有没有会用火枪的,明天最好叫他们一起来看。我们这次提供的武器,跟你们目前使用的有很多不同。要是学不会怎么用,拿回去也是废物一堆。”这次随孔绍安一同抵达安平港的,除了那批物资外,还有十个人,他们都是赵亮麾下的武器试射小组的成员。孔绍安说完也不管和琳的脸色,自顾自的又补充道:“不过呢,你们要是想凭这些武器对付北海镇,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武器代差,说了你也不懂。”和琳的脸色阴晴不定,一阵青一阵白,看来是被这话给气着了。一旁的马八十三也插不进话,只能揣着袖子干坐着,眼珠不停的转。“另外还有件事,是赵王托我转告的。”一听是赵新有话,和琳顿时打了个激灵,那位如今在满清君臣眼里已经是瘟神一般的人物,连忙道:“老兄请讲。”“廓尔喀的背后有英国人提供武器,所以我们才会支援这批武器给你们,尤其是进入廓尔喀境内后一定要注意,打到甲尔古拉山的时候,小心对方火烧连营。”“......”和琳跟马八十三听完全都傻了,久久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试探着问道:“难道,贵方在廓尔喀还有眼线?”“这事嘛,天机不可泄露。”孔绍安露出微笑道:“我已经转达过了,听不听在你们。”此时屋内的炭火盆烧的正旺,十分暖和,可和琳还是感觉一股股的寒意涌上心头。他感觉朝廷正朝着北海镇挖的坑里跳,而且是不跳不行的那种。好吧,和琳决定不能就这个事再问了,他得回去消化一下再说,于是随手指着清单上的一项问道:“孔老兄,敢问‘取暖贴’是何物?”“这个啊,”孔绍安心说我要是给你讲“氧化反应”是怎么回事,估计就跟听天书差不多。他于是起身去了东耳房,从桌子上的一盒取暖贴片里拿了一张,撕开真空包装,然后拿出来对和琳示意道:“这就是取暖贴。”“啊?”和琳仔细端详了一会,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又放下,摇头道:“这不是膏药吗?就是比寻常的大了一倍而已。”我勒个去的,孔绍安差点笑出声。他想了想,直接拿和琳做实验恐怕不妥,于是又转身去了西耳房,从自己的卧室里拿了条毛毯出来。随即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下,先将取暖贴的背胶纸撕掉,然后贴在了毛毯上。不一会,毛毯另一面的温度就上来了,孔绍安于是让和琳把手放上来试一下。“咝!”和琳触手即缩。一旁的马八十三见状,也伸手摸了一下,面露惊喜道:“二爷,还真挺热乎的。这玩意儿可真不错!”和琳悚然道:“敢问孔老兄,这是何道理?”“这个,这个就是一种氧化反应,用了催化剂的......嗯,是化学反应。”孔绍安看着和琳一脸不解的表情,心说这实不好跟古人解释。“化学?”和琳也算读了不少书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从来没听说过。要知道“化学”这个词,历史上直到1856年才由英国传教士给造了出来。这年月要是想让古人明白什么是物化之学,唯一能对应上的就是炼丹术。孔绍安随即又说了一下取暖贴的用法和注意事项,和琳听完不由大为感叹。北海镇的秘法真是层出不穷,居然可以不用皮棉之物便能取暖。有了这个,入藏后的行军作战就更有保障了。聊完这个,刚才极为尴尬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于是和琳又指着纸上一项道:“孔老兄真是大才!敢问‘风油精’是何物?”孔绍安笑道:“这个啊,这个可是好东西!”“哦?还请指教。”孔绍安于是又跑到自己的卧室,取了一瓶风油精道:“这玩意的用处可大了,一时半会儿可说不完。”说罢,他让和琳伸出食指,在上面滴了一滴,然后便让对方在太阳穴上擦两下。“二爷!”还不等马八十三阻拦,和琳已经将食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他瞬间就觉得涂抹之处一阵清爽,精神不由一震。话说和珅兄弟在咸安宫官学读书的时候就做了分工,和珅注重学文,和琳注重学武。眼下和琳身为兵部右侍郎,又将押运物资进藏,负责清军后勤,对军需物资的事自然就格外上心。此刻他觉得这种颜色绿油油的玩意,其效果绝对不下“诸葛行军散”,是大军出征在外的必备之物。不过,眼下已是冬季,更何况后藏那里气候严寒,这种消暑拔毒之物用处不大吧?孔绍安听了和琳的疑问,摇头解释道:“和大人,这风油精的作用不光是清凉提神,头疼、祛风、防蚊虫,乃至晕船都管用。”和琳听了不禁大喜,心想这么好的东西一定要拿回去仿制出来才行,以后可是行军打仗和出门在外的必备之物。不过很可惜,和琳的这个想法注定无法实现!当然了,清廷的太医院什么好东西都有;皇帝一句话,虽说摘不下星星,几滴精油还是能弄出来的。再加上名医们的经验,做出差不多的恐怕不难。可要想大规模普及,成为行军在外的必备之物,满清是绝对做不到的。这道理就跟金鸡纳霜一样,给皇上用的东西,完全是不惜成本;可是要想普及,对不起,宫廷秘方,概不外泄!对北海镇来说,不管是清凉油还是风油精的配方比例都很容易得到,可要想大规模生产还是有些问题的。且不说薄荷醇的提取需要专门的萃取设备,光是水杨酸甲酯的制备就需要大量的冬青植物,另外像丁香酚、桉油、樟脑油也是如此,原料都要从南方才能获得。不管是赵新还是洪涛都很清楚,一旦这两种东西出现在市面上,以后肯定供不应求;不光是中国人,连欧洲人都会买疯了,绝对是殖民热带地区的必备之物。和琳的这个夜晚注定是无法安稳的,他回到船上辗转反侧了一夜,脑子都在想着北海镇为什么会这么做。虽说和珅交代他私下联系赵新,以求为全家留一条出路,可他毕竟是个身居朝堂高位满人,又读了多年的书,忠君也好,报国也好,始终绕不过这个槛儿。“我不甘心!”和琳想到极致,甚至从床上腾的坐起,攥着拳头大声喊了出来。明明是千古未有的盛世,国力强盛,四夷宾服来朝,怎么就冒出这么一伙子煞星呢!这么一直折腾到天明,他脑子里已经成了一锅浆糊,终于扛不住眯瞪了一会。然而他今天还要去看武器试射,于是才过了辰正,就被手下亲随给叫醒。草草洗漱过后,吃过了早饭,接他们的马车就到了。和琳记着孔绍安的话,带上几名随行的侍卫,随后便朝着安平港东侧五里外的海岸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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