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寒秋天气，更深露重，却丝毫不影响众人围着篝火吃肉闲谈，足足热闹到亥时一刻，方才散场。</p>
回到屋内，白启借着火塘烧水，顺便烘烤身子。</p>
山脚下的寨子、庄子，比城里更冷。</p>
家家户户都会弄火塘、热炕，否则根本挨不过冬天。</p>
“虾头干嘛去了？”</p>
大屋正中间挖出个坑，周边用泥土夯实，架起干柴烧着，白启把老大的铜水壶挂在倒钩上，回头看向阿弟。</p>
“他羊肉吃多了，肚里闹腾，去外面找茅房蹲着了。”</p>
白明没好意思讲，他让虾头偷偷扯裤头的红绳子。</p>
“你洗好脸早些休息，几十里的山路，差点被那辆牛车颠到散架。</p>
以后咱们搬进内城，住上更大的宅子，便在后院盖个马棚，养两匹膘肥体壮的好马。”</p>
火塘里的干柴噼啪响着，白启随口说道:</p>
“你个子小，可以买一匹小马驹，等你啥时候把它喂得高壮，你也就长成大人了。”</p>
白明小脸写满期待，阿兄答应他的事情向来说到做到，从未诓骗过。</p>
“你才感应到气血，且好好养着，每天努力站桩，拉弓放箭这种运动太过剧烈，暂时不要碰。”</p>
白启又交待两句，白明的习武进度其实不慢，反应颇为敏捷，说一遍就能懂。</p>
不像虾头，每每一捧书就头昏脑涨，拳谱口诀都背得艰难。</p>
“阿兄，那个祝小姐很喜欢你哩。”</p>
白明坐在小板凳上，忽然说道。</p>
“人小鬼大，你知道啥。”</p>
白启放下火钳，屈指给阿弟弹个脑瓜崩：</p>
“这么急着跟你阿兄物色嫂子，想早点分家？”</p>
白明捂着额头，瘪着嘴道：</p>
“虾头哥说的，男人赚大钱就是为了娶好看的婆娘。</p>
祝小姐那样标致，黑河县估计没谁比得过，正好配得上阿兄。”</p>
白启提起烧开的铜壶，倒了两盆热水：</p>
“祝小姐郡城里头的大户高门，配我这個黑水河的打渔人？亏你说得出口，真把阿兄当成什么稀罕宝贝了？</p>
这话落到别个耳朵里，保准笑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p>
白明眉毛拧得很紧，好像不愿意听到这种话，他还想讲些什么，却被白启打断：</p>
“自个儿把袜子脱了，烫完脚，躺炕上去睡大觉。”</p>
“哦。”</p>
白明老老实实照做，心里泛起嘀咕：</p>
“等我长大有本事了，定给阿兄寻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做婆娘，哼哼！”</p>
他将双脚伸进热水，轻轻一点又倏地缩回来，如此来回好几次，终于完全放进去。</p>
刚迈过门槛的虾头，看到坐在热炕上的两兄弟，叫嚷道：</p>
“怎么没给我留些热水！”</p>
……</p>
……</p>
往后的几天，白启就在采参庄住下，白天拉弓放箭练射术，晚上站桩打拳肝进度。</p>
偶尔想要散散心，才跟何泰、宋其英、祝灵儿他们进一趟龙坎山，见识下老林的风光。</p>
他运气还不错，因为有辨药技艺的效用加身，采到过六七颗五十年份的野山参。</p>
换成平常的采药人，这已是一桩小半月吃喝不愁的好收获。</p>
“阿兄，我又找到你刚才说的金线莲了！”</p>
遮天蔽日的老林深处，白启走在前面，白明居中，虾头尾随其后。</p>
这叫“拉帮”。</p>
按照参把子的说法，进山有“单去双归”的说法。</p>
一般都是三、五、七人，结伙同行，此为“单去”。</p>
至于“双归”便是讨彩头，把人参、山货也当做“数”，表示这一趟必定不会空手。</p>
“哪儿呢？”</p>
虾头率先应声，三人呈一字排开，各自保持十几步的距离。</p>
这也是赶山的讲究，唤作“排棍”。</p>
最前面是“头棍”，中间的叫“腰棍”，外边的是“边棍”。</p>
头棍探路，腰棍寻货，边棍沿途做记号，行话是“打拐子”，免得来回兜圈。</p>
各有分工！</p>
“真是金线莲。叶子脉络清晰，好似金丝流动。阿弟你眼睛真尖，昨天那只受伤埋在草丛里的小雀儿，也是被伱发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