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恒在旁边听着,心里默默计算花费,一个栈道,一座奢华宫殿,国库怕是得被消耗两成了……</p>
“寡人打算再造一艘大船,行水路稳当。”蜀王道。</p>
朱恒不敢吱声······心想,这事儿得赶快禀报王后啊······不然一会儿不知道还要弄点什么!</p>
而宋初一言辞上不鼓励也不阻止但朱恒没看见,她面上那种一会儿向往、一会儿赞叹、一会儿震惊的表情,比任何言语都能煽动人。</p>
从早晨一直聊到中午蜀王设宴为宋初一接风。</p>
吃晚饭,蜀王竟还要拉着她继续聊聊建造宫殿的细节,吓得宋初一连忙向朱恒投去求救的眼神。</p>
朱恒也觉得不能继续聊了,否则指不定王上再起兴致,又要弄个什么“盼美人殿”、“等美人殿”的。于是好劝歹劝,终于让蜀王松口放人。</p>
出了大殿,宋初一抬袖拭了拭汗,“王上真是精神哈。”</p>
朱恒干干笑道“一直都这么精神。”</p>
朱恒心叹他要是不一直这么精神,我能一直这么没精神吗!</p>
两人四目相对竟是颇有中同病相怜的意味,关系也莫名的拉近了许多。</p>
出了王宫宋初一道,“恒大人,怀瑾有个不情之请。”</p>
朱恒道,“先生但说无妨。”</p>
“我一位故人之女入巴蜀找人,可是三个月都没能打听到消息,想劳烦恒大人帮忙打听一下。”宋初一道。说到故人,卫侯曾经还想杀宋初一灭口,不过倘若想报复,她定然是报复卫国,而不会仅仅对他女儿怎么样。卫江对姬眠如此痴情,她便勉强伸手管一管。</p>
朱恒放下心,“先生放下吧,我必然全力寻找。</p>
宋初一将姬眠的背景、形貌都仔细写下来,交给朱恒。</p>
姬眠是法家人士,入巴蜀为了寻求机会,必然不会隐瞒身份,也要想办法去接触当权者,如果熟悉巴蜀,找他也不会太难。</p>
“我还有些事情,马车会载先生到别苑,先生安心住在那里,等我查到姬悟寐的消息。”朱恒忽然想到得去见见王后。</p>
一般的臣见王后需要先求见,然后随时等王后接见,但朱恒是蜀王的亲弟弟,王后的小叔,自是不需要如此繁复的礼节。</p>
“多谢恒大人。”宋初一道。</p>
朱恒下车,上马返回王宫。</p>
宋初一目送他离开,刚刚放下帘,便听外面有个熟悉的道,“车内可是宋?”</p>
说的魏语,宋初一愣了一下,猛的撩开帘。正午的阳光下,那人正带着揶揄的笑意望着她。他一袭青布袍,约莫二十七岁上下,下颚两寸短须打理的十分整齐,肤色白净,目若秋泓,眉毛平顺,面部线条柔和,通身都是书卷气。</p>
“张兄!”宋初一大喜,推门冲下车。</p>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会儿,都不禁大笑起来,引得满街人侧目。</p>
“张兄别来无恙否?”宋初一眉眼间都是笑意。</p>
“无恙无恙!唯两鬓染霜耳!”张仪亦笑着看她,调笑道,“倒是怀瑾变化颇大呀!”</p>
两人异地偶遇,满心欢喜,便执手寻了个酒馆坐下说话。</p>
“张兄如何会在蜀国?”宋初一给张仪倒了一碗酒。</p>
“还要多谢怀瑾啊!”张仪笑道。</p>
宋初一了然,张仪是入秦为官,现在恐怕是随樗里疾一通出使蜀国。宋初一捧起酒碗,“那就祝张大展宏图!”</p>
“共勉!”张仪道。</p>
两人仰头饮干,相视一笑。张仪径自说起了秦国的事情,用的义渠话,“三个月前,犀首入秦,月前秦魏开战,犀首为主将,横扫魏国十几个城池,杀敌十万,秦魏对战,秦国首次完胜,当真是个好兆头。”</p>
犀首也就是公孙衍,是一名文武双全的策士,人言公孙衍锐不可当,若犀牛之首,所以都称他为犀首。</p>
“看来传言不虚啊,犀首果然锐不可当。”宋初一亦说的是义渠话。</p>
义渠在北方,部族众多,语言也各不相同,且与巴蜀完全不通,蜀国人根本没有人能听得懂义渠话。</p>
“秦公已封犀首为大良造。”张仪道。</p>
秦国没有丞相一职,只有上将军和丞相为一体的大良造,可谓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p>
“张兄似是不喜。”宋初一与公孙衍在赵国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印象可用两个字概括——锋利。所以张仪不喜的原因,她也隐隐能猜得到。</p>
“犀首之利,不容他人也!”张仪直接点明要害。</p>
一山难容二虎,公孙衍的确有才能,但是个人意图太强,他做大良造,便不可能容得下其他策士的想法,除非有人甘愿抛弃自己的方向,跟着他打下手。然而这恰恰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策士,绝不能容忍的事情。</p>
张仪首次在秦受挫,郁郁离开,这次听说有机会,便兴冲冲的赶过来,谁知道便撞上了公孙衍。</p>
“张兄莫非怕了他不成?”宋初一笑道。</p>
张仪愣了一下,笑道,“然也!”</p>
话虽如此说,他眉宇间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既然一山不容二虎,那就看谁笑到最后了!</p>
事实上,张仪和宋初一之间也是这样的关系。两人脾性合得来,同政治目标没什么太大关联。现在共同协作,又忽然有公孙衍这个大危机在,矛盾尚且不明显,倘若找不到一个平衡点,总有那么一天,也会走到这一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