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折煞老奴了。”黄锦哪里敢坐，慌得立刻跪倒在地上。</p>
“别老跪着了。”嘉靖见黄锦又跪了下来，眉头略皱了几下，“这么多年来，你没日没夜的服侍着朕，把自个折腾出个老寒腿，朕也不是不知道。也是一把年纪了，以后别再动不动的就跪了，朕让你站着，朕的话你敢不听？”</p>
“哎，老奴听就是。”黄锦喉咙里一阵呜咽，缓缓站起身来，“万岁爷这么疼奴才，老奴便是立刻死了，也愿了。”</p>
“怎生又扯到一个死字上去了。”嘉靖眉头又皱几下，“有朕在，就有你在。”</p>
“哎。”黄锦连连点着头，“老奴这辈子能服侍万岁爷，真是千年修来的福份。”</p>
“不愿坐在这，就搬个凳子坐过来，陪朕说说话吧。”嘉靖帝抬起手来，对着黄锦比划了几下。</p>
黄锦这回也不敢再推辞，搬过凳子，在嘉靖脚边坐下。</p>
“朕的两个儿子，再加上你。”嘉靖等黄锦坐下，又开口说道，“便是普天之下，对朕最忠心的人了。”</p>
“天下臣民，莫不视主子爷为君父。”黄锦欠身回道。</p>
“臣民。”嘉靖冷笑一声，“若朕没做这皇帝，他们一样当他们的官，过他们的日子。”</p>
“其实对万岁爷忠心的人，也还是有的。”黄锦愣了半晌，勉强憋出了句话。</p>
“其他的人。”嘉靖仰面望着屋顶，微微叹一口气，“兴许也是有吧，可也得要日久才见人心啊。”</p>
蓝道行正在朝天观里的大光明殿做着法事，听见嘉靖传召唤，丝毫不敢怠慢，略收拾了下，便连忙跟着来人直奔玉熙宫而去。</p>
“蓝神仙可是来了。”嘉靖听说蓝道行到了，连忙起身出寝殿相见。</p>
“皇上深夜召见贫道，可是为了永寿宫大火的事儿？”蓝道行双手合十，跪在地上。</p>
“不错。”嘉靖坐在龙椅上，腿上覆着一层猩红的毛毯。</p>
“自朕继位以来，已是第二次遇上火灾。”嘉靖似乎有些不解，怎么自个如此虔诚向天，老天却总是放火烧自个呢。数年前嘉靖前往湖广安陆府祭祀亲父的时候，途中入住河南卫辉行宫的时候，便就遇上过一次火灾。</p>
“不知蓝神仙可知，朕究竟何处失德，竟然屡受天谴？”嘉靖直直的看着蓝道行，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p>
“这……”蓝道行低下头去，略一思量，“请皇上恕臣妄言，其实若论起来，皇上所遇见的火，倒也不全是坏事儿。”</p>
“哦？”嘉靖听了蓝道行的话，更觉得有几分费解，“这又是何解。”</p>
“回皇上的话。”蓝道行合起手掌，又对嘉靖行了一礼，“我大明朝，本就是火德，皇上屡遇火灾，却正表示我大明火德旺盛。”</p>
“火德旺盛，也不该烧到朕头上来吧。”嘉靖苦笑一声。</p>
“论理说，确也不该这般。”蓝道行轻拈胡须，似乎也有些疑惑，“上回皇上遇见火灾，正是大同兵变平息之时。北方主木，火可克木，难道是北方又生了什么利于我大明朝的大事儿？”</p>
蓝道行这话一说出口，嘉靖顿时更是哭笑不得，难道北方有了什么好事儿，上天就该放火烧自个？一双眼睛，半睁半闭着，神情有些古怪。</p>
“却也是不对。”蓝道行掐起两指，口中默默的念着，“这两场火，却是都来得奇怪。”</p>
“皇上。”蓝道行抬起头来，迎上嘉靖的目光，“此事果真有些蹊跷，依贫道看，却是要请神详问一回才是。”</p>
蓝道行口中所说的请神，其实便是占卦，跳大神一类，而嘉靖帝和蓝道行所常用的，便是其中的“扶乩”。</p>
所谓的“扶乩”，其实便是把一个木架悬空吊设在一个沙盘之上，然后由施法之人把手放在木架上，请神上身，请来的神灵鬼怪，自然会把你想知道的答案，写在沙盘上。至于那答案到底真的是神灵鬼怪写的，还是扶着木架之人写的，这个问题，千百年来也没有定论。</p>
“也好。”嘉靖点了点头，“那便有劳蓝神仙了。”</p>
蓝道行拂尘微掸，朝着嘉靖一欠身，立刻便张罗了起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