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公道话，郭嘉去年冬天给曹操想的挑拨二袁内斗方略，一开始确实不够完善。</p>
郭嘉过于理论，大而化之了。</p>
没有考虑到随着战事的进展、己方所获越来越多，最后想要挑拨敌人时再想装得“人畜无害”时，需要放弃作为诱饵的筹码，也会越变越大。</p>
最终曹操因为损失厌恶、权衡利弊，是否还舍得这么做，就是一个大问题了。</p>
但好在曹操内部的谋士议事氛围比较好，大家都是对事不对人，二荀也没有跟郭嘉互相使绊子争夺话语权的问题。</p>
在二荀精诚合作、帮着郭嘉一起辩驳完善之后，郭嘉这个改良版的计策，终于是可以实战了。</p>
他不敢说必然能骗得二袁内战，但至少可以确保曹操一方不会在“下饵打窝”阶段蒙受不必要的损失。</p>
每一阶段的下饵，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敌人上钩了第一步，才会有后续第二步。</p>
就算任何一方出尔反尔吞了饵跑了，损失的也就只是一个河间郡——也就是第一步的“饵”。</p>
许都朝廷的动作还是很快的，时间不等人，短短十几天后，曹操派出的两路使者，就先后抵达邺城和临淄。</p>
考虑到使者有可能完不成使命，甚至有可能触怒袁家而被杀。</p>
这次曹操派出的使者，都是地位清贵、家世显赫，但并不以才干受曹操赏识。</p>
这样的人一方面袁尚袁谭未必敢下手杀害或者扣留，另一方面万一被消耗了也不可惜。</p>
被派到邺城的，乃是时年二十七岁的司空府曹掾杨修。</p>
被派去临淄的，是时年三十一岁的另一位司空府曹掾王凌。</p>
杨修是故太尉杨彪的儿子，杨彪又娶了袁谭袁尚的堂姑，所以杨修跟袁尚算是远房表兄弟关系，袁尚再丧心病狂也绝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杀害表哥。</p>
王凌是故司徒王允的侄儿，当年李傕郭汜之乱杀了王允家大部分亲戚，但王凌和他一個哥哥当时二十出头，翻越长安城墙跳城逃生。王允跟袁绍袁术当初在讨董时关系就很不错，袁谭也不可能害王允的亲戚。</p>
……</p>
因为路途远近有差异，去邺城的杨修自然会比王凌早到三五天。</p>
看着邺城城门出现在地平线上，杨修的心情也有些复杂。</p>
他对于自己的辩才和能力有信心，也坚信此番自己能够完成任务。但袁家就此衰落在他手上，他也微微有些不忍。</p>
“不想那么多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曹公是注定要统一北方的，袁大将军志大才疏，不知取舍，犹豫不决，方有今日之祸，袁尚倒行逆施，滥杀无辜。早点结束冀州百姓的痛苦日子，也是好事。”</p>
杨修内心如此思忖着，深呼吸了一口，把坑害表弟的罪恶感压下去，然后就让从人持节上前叫门。</p>
周围除了数十骑护卫，并没有其他兵马靠近，守军确认没有诈，也就开了城门，放朝廷使者入内。</p>
守门武将派人严密盯着杨修，派兵送他到驿馆，一边通知上面。</p>
杨修刚到驿馆歇下，没两盏茶的工夫，就有河北官员前来接洽。</p>
首先来的，乃是大将军主簿、名士陈琳。或许是袁尚身边的实权谋士，都不想跟许都朝廷谈判，不感兴趣，就先派个道德文士探路。</p>
杨修也认识陈琳，一见面立刻恭敬起身，对这位文坛前辈礼敬有加。</p>
说起来，这陈琳也算是在同一个位置上干了好多年，“我只想当大将军主簿，谁是大将军，我无所谓”。</p>
从何进当大将军那些年开始、给何进当主簿。到袁绍当了大将军，给袁绍当主簿。现在袁尚自己僭窃继承了其父的大将军头衔，依然用陈琳当主簿。</p>
叙礼毕，陈琳问起杨修来意，杨修就把朝廷想要跟袁家议和的事情说了。</p>
陈琳乍一听大吃一惊，觉得这事儿没有可操作性。</p>
双方都打死打活整整两年了，袁绍都死了，怎么可能趁丧求和？</p>
虽说过去几个月，曹军在魏郡也确实碰到了硬骨头。曹军摸到了邺城附近，也对着邺城的东侧发起过攻势，但始终没能彻底包围邺城，而那些攻势也都是踢到了铁板上，让曹军死伤了不少人、劳而无功。</p>
哪怕这一世的曹操已经掌握了葛公车这种攻城器械，而袁家一方，至今只有袁谭的势力完全掌握了破解葛公车的守城战法、打造有相应器械，袁尚一方并没有掌握。</p>
可这点小变化带来的蝴蝶效应，依然弥合不了邺城天下坚城、难以攻克的特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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