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蒨思虑少许，却更举一反三，道出了自己的想法。</p>
“诚如陆公所言，若我以五铢钱市高丽马，则铜钱流于高丽，民间所需之钱更加不足。”</p>
“如此思之，市马之事，宜用绢帛布匹，不当用钱。”</p>
孔奂与陆山才目光相触，二人皆是未曾料到于经济之事上，皇帝也有如此见识。</p>
“臣请陛下旨意，出府库钱购民间布匹绢锦，以备市马之用。”</p>
一直沉默不言的尚书右丞殷不佞，竟是当此之时，忽然出拜言道。</p>
显然其早有此建议在心，只是一直未得时机发声。</p>
“臣等亦同殷公。”</p>
孔、陆二人紧随其后，同声出言。</p>
“卿等之意，朕已知之。”</p>
“然北使高丽，亦须人选。卿等可有建议。”</p>
陈蒨应下众人之请，旋即瞩目陈伯宗。</p>
“臣请以太子中舍人徐俭为使，往通高丽、百济。”</p>
陈伯宗这才终于明白了今日陈蒨召自己与众人议事的用意，便急答道。</p>
陈蒨闻之笑言道。</p>
“本以奉业惜徐卿，必不得其为使。”</p>
“未意奉业不吝人才，如此，朕亦不吝。”</p>
见常时不苟言笑的皇帝如此言语，众臣皆不解其意。</p>
“朕意明岁复建太子翊军校，以豫宁太守任忠为校尉。”</p>
“广州归都之萧引征为太子中舍人。太子意如何？”</p>
陈蒨收敛神色，正容问陈伯宗。</p>
陈伯宗心中一动，任忠、萧引是他前时频向陈蒨问请的人物。</p>
不想今日陈蒨竟是当着一众内臣的面许给了自己。</p>
欣喜之下，便是连声应诺。</p>
而于这对父子之外，其余三人，皆在揣度陈蒨此举之意。</p>
其中，唯孔奂之思，最得帝心。</p>
皇帝这是要为太子选纳班底之臣。</p>
只是，为何呢？</p>
————</p>
天嘉二年（561年）十一月。</p>
陈帝以高句丽国入贡，嘉许之，授高句丽王为宁东将军，以太子中舍人徐俭使其国，为市马计。</p>
又出府库钱买市中粮、绢帛，抚恤伤兵。</p>
于是，绢布益贵，商人乐其利，多为转输，三吴之地，商旅稍兴。</p>
夜深，建康宫内。</p>
皇帝陈蒨仍未安寝。</p>
本月，北周遣使欲还皇弟安成王陈顼归国，索要黔中地与汉水口之鲁山郡，以为交易。</p>
如此之事，若在去岁闻之，陈蒨必然欢欣应诺。</p>
毕竟南陈宗室乏人，一旦陈蒨身上发生意外，能继帝位的最年长者，亦不过是年十岁的太子伯宗。</p>
若如此，则国事必危。</p>
而若有陈顼在国，则国有长者，或以其继帝位，或以其为周公辅政，陈国社稷至少不会有倾覆之忧。</p>
如此考量，陈顼归国本当是陈国一桩幸事。</p>
只是近来太子伯宗已显其聪慧，若有强藩在侧，未来帝位承继之时，恐有血光之忧。</p>
是以，陈蒨久不能决，辗转反侧之下，竟是已至天明。</p>
便是以陈蒨往日为政之干练，一旦心中有所希冀，亦难将帝位的继替看轻。</p>
毕竟，于其心内，兄弟终是不及亲子的。</p>
“如此，不若但听天命。”</p>
陈蒨终于有所决断，使人报于北周使臣杜杲。</p>
南朝为使安成王归国，愿惟割黔中地，而鲁山郡侧当留陈国。</p>
他却是取了个折中的答复，将决定陈顼去留的权柄，又转给了北周。</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