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宫内,御书房。</p>
陈蒨翻动着手中的奏报,那张藏满忧思的俊逸面庞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喜色。</p>
自去岁六月先皇陈霸先崩逝,他从南皖口军中归都,入继大统以来,便是宵衣旰食,寝食难安。</p>
这些日子里,军中奏陈一日三警,前梁死忠王琳连齐兵浮江东下,已经在离建康不过数十里的梁山与太尉侯瑱所率领的陈军对峙了百日,一旦侯瑱兵败,自己恐怕便要背城一战了。</p>
好在侯瑱新报,陈军已于梁山大败王琳,俘斩其军万余人,王琳仅以单舟西逃,齐将刘伯球亦被生擒。</p>
陈国的危机解除了。</p>
侍候在一旁的皇后沈妙容见他面上带笑,凑过身子,往那已被他饮得见底的瓷盏里,添了些茶水,并没有问他因何事而喜。</p>
“妙姬,你其实,不必做这些的。”</p>
陈蒨看着原本明艳照人的妻子,日过一日清减、憔悴,口中唤着她的字,目中流过几分怜惜。</p>
“今时国事艰难,妾只恨不得与卿分忧,唯日日侍奉而已。”</p>
沈妙容只是摇了摇头,复往殿中的香炉里,添了些炭火。</p>
“如今国事,却也转好起来了,妙姬,侯太尉胜了。”</p>
陈蒨揽过妻子那纤细的腰肢,沈妙容年尚不及三十,身段气质具是女子最风姿绰约的岁月。</p>
“胜了。”</p>
沈妙容口中也跟着喃喃道,抓在手中将欲为陈蒨研墨的墨块也跟着落下。</p>
她已被自家郎君搂在了怀里,后者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p>
陈蒨只是让她坐在膝上,在她的目光中,打开了一道出自东宫太子之手的奏本。</p>
“自去岁病愈,药王似是聪慧许多,他寻的这位毛洗马也有几分理政之才,倒也不遑朕压下那些著姓大家的非议。”</p>
陈蒨一转到政务上,却没了先前那副似在吴兴时般寻常夫妇的作态,重新成为了皇帝。</p>
沈妙容只是不语,细细看了那封奏疏。</p>
“《请理荒田军屯法》,这毛伯武(喜)倒也有趣。”</p>
陈蒨久熟政务,已将那奏疏看了几遍。</p>
他又启了那幅随奏疏一同上呈的地图,双目在其上逡巡良久。</p>
半晌,沈妙容见他在那奏疏上朱笔作批道。</p>
“太子洗马毛喜、徐俭,宣导东宫,举止得宜,各赐布三十匹。”</p>
对于皇帝而言,对实心用事的人,做出善意的姿态便已是足够了。</p>
王琳已败,荆南将平,未来应该如何掌控各大军头麾下的部曲的问题,确是须得提上日程了。</p>
陈蒨抬手屏退了殿中侍立的宫女,合上奏疏,将沈妙容及膝横抱而起。</p>
只是在那之前,多诞几个皇子充作药王未来即位后的藩屏,亦是甚为重要之事。</p>
可那衡阳郡王陈昌归国之事,又当如何呢?</p>
陈蒨望着软榻上已是媚眼如丝的美人,却是还未散去胸中忧思。</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