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开原关，又分南北。北关是叶赫部，南关是哈达部。</p>
一个就是抚顺关。</p>
关内是辽东都司，关外就是努尔干都司了。</p>
可惜，如今的奴儿干都司，其实就是女真人的地盘。</p>
这两处榷场虽然叫马市，但不限于交易马匹，只要不是铁器、硫磺、兵器、书籍等违禁品，都可以交易。</p>
但是要想进关交易，就需要敕书。</p>
所谓的敕书，是明朝颁发给女真贵族进贡、商贸的凭证。</p>
也是空白的官职告身。</p>
一道敕书，准许一人一马，由指定的“贡道”入关。</p>
所以，敕书是极其重要的资源。</p>
而且明朝默许，敕书可以抢夺。只认敕书，不认人。</p>
看似很高明的招数。</p>
于是，女真诸部为了争夺代表贸易权的敕书，打出了狗脑子。</p>
最后打着打着，相互兼并，反而越打越强。</p>
贸易手段，从来解决不了武力的威胁。</p>
此时的抚顺关外，聚集了千余人，都是女真部落前来贸易的人。</p>
可是，绝大多人只能在外面等候，却无法入关。</p>
能入关的女真人，只能是有敕书的。</p>
城楼之上，懒洋洋的明军士卒，脱盔脱甲，只穿着单衣，在阴凉地里凉快。</p>
看守城门的把总，袒胸露怀、大马金刀的坐在城墙下，吃着香瓜，扪着虱子。</p>
把总爷惬意的很。</p>
对进进出出的女真野人们，看都不看。</p>
额亦都让三百骑兵和汉人奴隶留在城外，就取出一沓子敕书，要求进城。</p>
城门关卡官吏察看了敕书的数量，按照每道敕书准入一人一马的规定，放进了几十人马。</p>
没错，努尔哈赤征战五年，已经拥有一百多道敕书了。</p>
抚顺关内的马市上，熙熙攘攘，都是天南海北的客商。</p>
但是，能到此来做生意的人，谁没有背景？</p>
顺利进入抚顺关，花了一些钱，就在额亦都的帮助下办了只能通行辽东都司的商引。</p>
其实已经是违规办理。但这里是边关，特事特办嘛。</p>
接着，朱寅就和额亦都等人告别，换了新购买的汉服，迅速南下。</p>
辽东都司地广人稀，大多是卫所军户和驻军，汉人民户也有，但不多。</p>
路上安全还是很有保障。</p>
朱寅一边南下，一边熟悉沿途的军堡、卫所。</p>
一行八人一犬，五日后过了凤凰城。再三日，就看见了大海。</p>
在看到大海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很激动。</p>
包括徐小白。</p>
他说：“我就是从这条路线，被卖到女真为奴的。”</p>
在海边雇了船，数里后就上了獐子岛。</p>
果然，这里是个走私中转地。附近的卫所，甚至以此为生了。</p>
交了高达十两黄金的昂贵上岛费，就顺利的上岛了。</p>
都没有怎么费力气，宁采薇的货物就全部兑给了一个南方口音的走私商人。</p>
没办法，她没有走私渠道，此时只能压价卖。</p>
只赚了一千五百两白银。</p>
但有了钱，朱寅和宁清尘都有底气了。</p>
一千五百两啊，这已经是一笔大钱了。</p>
好在有兰察等人当护卫，要不然的话，三个孩子带着这么多钱，都没可能活着回中原。</p>
不但货物，就连五辆马车也卖了，又得了一百多两。</p>
接着，朱寅等人花了三百两的高价船费，选了一条比较靠谱的走私船。</p>
三百两银子的船费，说起来太离谱了。</p>
可其实买的不是船票，是走私船的关系渠道。</p>
大明可是禁海啊。根本没有正常船只出海。隆庆开关也是个笑话。</p>
走私船的船主非富即贵，钱少了怎么会载你？</p>
这条走私船，是去山东登州的。</p>
……</p>
海路比陆路快得多。</p>
刚好又顺风。</p>
从獐子岛到登州，五百多里的水路，两天两夜就到了。</p>
那走私船果然是有门道的，大摇大摆的上岸，根本没人管。</p>
登州卫的巡逻船，还有岸上的卫所士卒，看清楚走私船的样子后，就像是瞎子聋子一样。</p>
真就是形同虚设。</p>
这还是万历时期。</p>
可见沿海豪绅权贵的走私活动多么猖獗。</p>
政府对沿海的掌控力又弱到了什么地步？隆庆开关也是自欺欺人。</p>
这么强大的利益集团，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万历爷也没有办法。</p>
八人一犬上了岸，就立刻准备骑马。</p>
兰察等女真人，早就换上了汉服，戴上了帽子，看不出是女真人。</p>
踏上登州码头的那一刻，朱寅和宁采薇都忍不住有点激动。</p>
中原！</p>
终于踏上了中原的土地啊。</p>
这里，才是真正的明朝啊。</p>
踩着码头上的青石板，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朱寅鼻子有点发酸。</p>
他是来过这里的。后世，这里叫烟台。</p>
宁采薇的眼睛也红了。</p>
终于算是回来了啊。</p>
“哈哈哈！”徐小白忽然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p>
“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嗬嗬…”</p>
正在众人激动之间，忽然听到码头台阶上面传来一个男子焦虑的声音：</p>
“夫人，夫人你莫走，你若走了，老夫怎生是好…”</p>
一个女子的声音愠怒的说道：</p>
“老身管你死活！戚元敬！你如今无官无职，债台高筑，都是你咎由自取，不听老身之言！老身也管不得你了！”</p>
朱寅闻言惊愕间，只见一个身穿华服、满头珠翠的老妇人，在两个青衣侍女的搀扶下，蹭蹭从台阶上走下来。</p>
身后还跟着两个皂衣挎刀的汉子。</p>
这华服老妇人头发花白，满脸寒霜，神色十分决绝。</p>
紧接着，只听上面“铎铎”声响，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老者，拄着拐杖步履艰难的走下台阶。</p>
“夫人且慢！且慢！”</p>
这老人虽然腿脚不便，可长相却是虎头燕颔，威风凛凛。</p>
此时因为气恼，眉宇间看上去更是威严。</p>
“王氏！就算你要抛弃老夫，也该留给老夫一些银钱！”</p>
华服老妇冷哼一声，理都不理，喝道：“各是各的命！快点上船！”</p>
“老夫老矣！”那威严老人顿足叹息，“被你一介妇人，凌辱至此啊！”</p>
“家中无米！老屋漏雨！有病无药！你也要弃我而去啊！”</p>
“罢！罢！罢！”</p>
“去休！去休！去休！”</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