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感情的事。”林思语脸色微红,连连摆手,听着黄海川跟她说笑,林思语心里总会感到格外的舒心,如果不是压在心里头的那件事,或许她会发自内心的高兴,但此刻,连笑容都带着几分苦涩。
林思语高兴不起来,黄海川说要去她所在家乡驻村,林思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事会不会露馅,她还在读书,母亲病重,这些事在村里都不是什么秘密,如果黄海川下去后听到什么,那她就很难自圆其说了。
“小林,既然不是感情的事,那你整天愁眉苦脸的干嘛。”黄海川笑了起来,见林思语低着头并不想说,黄海川笑着岔开话题,“不说这事了,小林,真要有困难,你可以提出来,现在我就不去八卦你的私事了。”
黄海川说着,又打趣道,“这次驻村,你也可以跟我一块下去,充分发挥你这个本地人的作用。”
“啊?”林思语一下子呆住,脸色一下子苍白。
“小林,怎么了?”黄海川疑惑的看着林思语。
“没…没事。”林思语迅速低下头,终归还是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孩子的她,刚到市委来也不过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尽管罗玲之前教了她许多,但阅历、见识,乃至于城府都让她不可能真正的像那些专业演员一样,能掩饰好自己的情绪。
“黄书记,现在天冷,水很容易就凉了,您趁热喝,我先离开了,不打扰您工作。”林思语对黄海川说了一句,很快就转身离去。
“这小姑娘。”黄海川看着林思语的背影,摇头笑笑。
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一直到了傍晚六点,秋冬时节,天黑得早,这会外面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黄海川看了下时间,将陈江华叫了进来,“小陈,晚上你和小李两人自由安排,就不用等我了,告诉小李,等下我不需要用车。”
“书记,您还没吃晚饭呢,要不我先给您打份饭上来?”陈江华以为黄海川晚上又要加班,忙道。
“不用,等下我有点事,出去再吃。”黄海川摆了摆手。
陈江华一听,一下就明白过来,原来是有私事,点了点头,识趣的没多问。
陈江华离开,黄海川又在办公室里呆了十多分钟,这才从办公室出来,步行走出市委大院,黄海川沿着外面的马路走了一小段,拦住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便笑道,“师傅,去新城小区。”
“好咧。”开车的师傅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后视镜里看了黄海川一眼,笑着问了一句,“兄弟,住在新城小区?”
“不是,去找个朋友。”黄海川笑道。
“哦,那看来你朋友是个有钱人,那新城小区的可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
“那也不一定,有些人买不起可以租在那里不是。”
“兄弟,就算是能租在那里,那也蛮有钱的,那里的租金贵着呢,你说一般打工的,一个月就那点工资,谁舍得租在那种高档小区呀。”
“也是,师傅,那像你开出租车,一个月能赚多少?”黄海川笑着随口问一句。
“没多少,就图个温饱,这望山市的交管部门有多操蛋你总该知道吧,成天就是各种罚款,虽说我们这种开出租车的都有上头的出租公司去打点了,鲜少会中标,但要是倒霉了,也会被逮住罚款,公司可是不会帮我们出罚款的,都得我们自己掏腰包,再加上每个月赚的钱,大头都被出租车公司拿走了,我们这些苦逼的司机一个月累死累活压根没多少钱,每个月若是又倒霉个一两次,交点罚款,这钱都给那帮狗日的给坑走了。”司机一听黄海川说钱的事,登时就是咬牙切齿的骂娘。
“三十六行,每一行都不容易。”黄海川听到对方的话,正色道。
“可不是嘛,赚钱不容易呐,打工赚的钱,哪一分钱不是血汗钱?偏偏又碰到那些狗日的交协警,我们辛苦赚来的钱,他们倒是一张口就能罚走。”司机摇头晃脑的说着,一说到钱,像他这种打工者,那也是一肚子的辛酸血泪,“哎,钱赚得不容易,现在钱又贬值得厉害,钱难赚,却好花,一百块要是拿出去兑开,转眼间就没了,都不知道花哪去了,毛都没见到。”
黄海川听着对方的话,无奈的笑笑,物价上涨,钱贬值,这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但那些乱罚款的事,却是他能管也必须管的事,黄海川眼里已经多了几分寒意,“师傅,以后这罚款的事,你们可以放心,一定会解决的。”
“解决?兄弟,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我在望山呆了快十个年头了,就没见解决过,相反,一年比一年严重。”司机撇了撇嘴,“说句实话,要不是我老婆在这里,我早就走人了,在哪开出租车也比在望山这破地方强,惹不起交管部门那些王八蛋,咱躲得起不是。”
黄海川神色微怔,随之而来的是沉着一张脸,并非是对出租车司机的话有所不满,而是对望山的现状不满,他不知道市里的这些乱象,背后是一张多大的利益关系网,但这干的是涸泽而渔的事,如此折腾下去,败坏的只是望山自己的形象,破坏的是党和政府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长此下去,望山谈何发展?人都不愿意到这里来,还往外跑,望山只会越来越落后,人,才是发展的根本,发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老百姓享受发展的成果,但在望山,一切已经乱了套。
出租车司机口中一句‘望山这破地方’让黄海川心里头沉甸甸的如同一座大山压着。
“我老婆比我有出息,她是望山本地的,在一家企业上班,还是当了个管理,工资可比我高多了,也就是她要呆在家里工作,再加上工作还过得去,要不然呐,我们早就搬到我老家去了。”司机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
“师傅,看来你还娶了个好老婆。”黄海川收拾了下心情,笑着回答对方。
“还行,咱没啥出息,但老婆有出息,也值得骄傲不是,咱可没那种大男人的毛病,觉得老婆收入高就抬不起头来,以后呀,把孩子培养成人,让对方读个大学再出来,这辈子也就齐活了,只要孩子将来有出息,咱们当爸妈的,现在再辛苦也值得不是,这人一辈子不长,但一定要有点念想,才会觉得生活有奔头。”司机咧嘴笑着,颇有些自得其乐。
黄海川微笑着点头,他能看出这出租车师傅是属于典型的心直口快的人,这会听着对方的话,黄海川目光也露出遐思,他从对方身上看到的是底层老百姓那种乐观向上的自强精神,这让黄海川心情愈发沉重,一个个小家构成了社会这个大家,而他,作为一名干部,一名身居高位的市委书记,享受着普通人没有的特权,过着普通人没有的生活,出行有专车,事情有专人打理,这些特权,是他的职务所带来的吗?表面上看,是。但其实却不是,这些,其实都是纳税人的钱带来的,是纳税人在供养着他们这些他们国家的干部,千千万万的纳税人,是万千老百姓的一份子,作为干部,他享受着老百姓带来的这些好处,但他能为老百姓做些什么,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黄海川深思着,他知道,这个问题,会伴随他一辈子。
“兄弟,到了,十块钱。”沉思间,司机的声音响起。
“这么快?”黄海川诧异了一下。
“不算快了。”出租车司机笑了起来,“这望山有诸多不好,但却有一个好,那就是路不堵,不过你碰到也算是运气,我带你走的的是最近的路,可没给你多绕,咱从不干那种坑人的事,比那些披着一身制服,干着不是人干的事的人强多了。”
黄海川有些发愣,听着对方那指桑骂槐的话,尽管知道对方不是骂他,但黄海川也兴不起半句反驳的话,从口袋里掏出钱给对方,黄海川郑重道,“师傅,我跟你说的乱罚款的事,一定会解决的。”
从车上下来,黄海川临走前,突然又站住,宛若是在许着什么承诺一般,搭着已经准备转头要开走的车子,从车窗里看着出租车司机,神色严肃,“一定会解决的。”
黄海川说完,转身走入小区,后头的出租车司机这会反倒是呆了一下,看着黄海川的背影,嘿了一声,“碰到个怪人,嘿。”
新城小区,黄海川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上一次来,是送顾盼男回家,对方住在一间小间的单身公寓,或许就像刚才那司机所说,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的人,都是有钱人,像顾盼男这种在检察院工作的人,待遇算是不错,也只能买得起小间的单身公寓,黄海川心里如是想着,不过想着这是他自己胡乱想的,黄海川摇了摇头,没再多想。
杨红搬到这个小区里来了,黄海川都不知道对方怎么就选房子选到这来了,这望山市说大不大,但要说小,整个市区比较好的小区也不只这一个,杨红偏偏就租到这里来了,要不是知道杨红跟顾盼男,还有那跟他**过三次,现在还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他都要以为杨红是故意要租到这里来了。
走进小区,往左边的一栋楼看了一眼,顾盼男住在那一栋,跟他有过几次关系的女人也在那一栋,想着对方那火热的身子,纯熟的技巧,黄海川这会都忍不住有了些感觉。
摇着头,黄海川在小区里找了起来,杨红说她租在六号楼,黄海川虽然来过小区一次,但不熟悉小区的布局,这会也只能慢慢找起来,晚上杨红让他过来,对方要亲自下厨,黄海川并没有拒绝。
温馨舒适的客厅,李艳丽同丈夫两人坐在餐桌上吃饭,好久没有去酒吧了,李艳丽心里头又生起了一些烦躁,她本质并不放荡,但她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既然没办法生育,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那为何还要遵循那些条条框框,将自己关在笼子里生活?
“明晚我要加班,就不回来做饭了。”李艳丽突然道,她不知道丈夫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从南州培训回来之后,就对她盯得很紧,每天下班都说去接她,这让她没有机会再去消遣,想到那张在她印象中还算清晰的面孔,李艳丽有些咬牙切齿,那臭男人还真忍得住,她还以为对方知道了她的家,也知道了她在新城集团上班,会主动来找她呢,像她这种少妇,不就是男人最爱勾搭的对象吗,不用牵扯到感情,也不用担心她会去破坏对方的家庭,大家就各取所需,平常互不相扰,这不就是很多男人喜欢的吗?那男的竟是从没主动来找过他,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让她都有些佩服对方了。
如今被丈夫盯得紧,晚上是没法出去了,但要是那男的来找她,两人完全能白天出去。
李艳丽脑海里将黄海川记得特别清楚,不只是因为黄海川同她发生关系的次数最多,也因为黄海川让她感觉有些特别,否则她也不会主动告诉对方工作的地方,之前也有过酒吧艳遇,李艳丽没告诉过对方自己的任何信息,现在都忘了之前那两人长什么样了。
“你加班到什么时候?我提前去等你。”李艳丽的丈夫张国诚笑道。
“不用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用得着你天天去接嘛。”李艳丽笑道,见丈夫眼睛盯着她,李艳丽笑了笑,目光往其他地方飘着,没法自然的和丈夫对视。
客厅的电视正放着望山市每天六点半首播的晚间新闻,房子的格局是餐厅和客厅连成一体的,坐在餐桌吃饭,完全能看到电视上放什么,李艳丽眼睛从上面飘过时,感觉像是有熟悉的面孔在眼前一晃,眼睛看向其他地方时,李艳丽还有些恍惚,约莫过了两三秒钟,李艳丽才猛的一怔,有些后知后觉的站了起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客厅走去。
新闻上正放着今天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黄海川作为市委一把手,其讲话被重点报道,李艳丽眼珠子瞪得老大,指着电视里的黄海川,眼睛使劲眨了两下,李艳丽这次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怎么了?”张国诚走了过来。
“这…这是咱们望山的市委书记?”李艳丽指着屏幕里黄海川,下意识的说着。
张国诚没说话,他也不认识市委书记是谁,普通老百姓,谁会去关心那个?就算市委书记站大街上,他也认不出来,但听新闻里播报,画面又集中在黄海川身上,镜头也有显示黄海川身前的名字牌,张国诚看了一会后,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吧,没听那播音员说市委书记黄海川呢,他那牌子上写的不就是黄海川嘛。”
李艳丽噤声了,直愣愣的看着电视上的画面,李艳丽脑袋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发愣了多久,李艳丽只觉得很滑稽,是相似又或者是他?这个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之人?几乎是一模一样。
李艳丽呆呆的站着,眼前的新闻画面已经跳过去时,李艳丽仍没发觉,身旁,是丈夫的叫唤声,李艳丽没听到,此刻,李艳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叫黄海川?是他吗?他会是市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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