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上的人,有点懵。
“庄主,俺给他们两下子?”传着皮甲的庄头,低声对郭家庄主说道。
郭庄主头发胡须花白,瘦肉的脸上都是褶子,但两只三角眼,却是目光炯炯。
“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听听他们说啥!”
此时,野地里的朱重八开口了。
朱重八大马金刀的站在庄子大门口,放开喉咙大喊,“郭家庄里面的人听着,俺们是濠州的红巾军,路过贵宝地,说不得要结个善缘。识相的说几句话,别坏了和气不好办事!”
一番话,中气十足回肠荡气,墙上墙下阵阵回响。
红巾军!
院墙上的人有些骚动。如今天下都闹红巾军,据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妖孽。
那些围在老庄主身边的汉子,面色有些疑惑。
野地里这个和尚,说是红巾军,一张嘴却是地道的山匪腔。
“后生!”郭庄主在院墙上大喊,“俺们郭家庄和红巾军,井水不犯河水,恁到这干啥?”
“是郭老庄主吗?晚辈这厢有礼了!”
墙上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墙下朱重八长揖做地。
朱九带着花大傻也是如此。
就听朱重八继续说道,“世道艰难,不是没活路走,谁都不回干这掉脑袋的营生。
今日俺们红巾军过来,就为两字,粮食!”
原来是要粮食!
院墙上,顿时一片骂声。
“放屁!”
“老子种的粮食凭啥给你?”
“就这几个人也来抢粮?不撒泡尿照照!”
“和尚!”郭庄主身边,一个鹦鹉英武的青年,用弓箭对准城下,“赶紧滚,不然老子射死你!”
“哈哈哈哈!”
朱重八仰天大笑,在众人的疑惑中,不退反进,挺起胸膛,指着自己的胸口,“兄弟,往这来?敢不敢?”
心理战?
朱九有点明白了,黑灯瞎火的,对方抹不着自己这边的底细,朱重八是在跟对方玩心理战,却是有持无恐,对方越摸不透。
想到此处,朱九也站到朱重八身边,指着自己的排骨。
“来,有种往这来?怕死不当红巾军!”
“后边去!”朱重八呵斥一声,大手把朱九扒拉到他身后。
“你......”
院墙上,年轻人涨红了脸,却被郭庄主拉住了手。
“英子,沉住气!”郭庄主人老成精,见多识广。这年月神仙多,谁都不能得罪。
更何况,城下那和尚,光是这份胆量,就不是凡人。
院墙上没有反应,朱重八继续笑道,“兄弟,恁怎么不射?不敢?”
“谁他妈不敢,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射死你狗日的?”年轻人怒火中烧,大吼起来。
“俺信!”朱重八同样大吼,“可是你有多少箭?你郭家庄又有多少箭?”
连着两声反问,院墙上又不说话了。
“俺知道,你们的箭射死俺们这些人,是够够地。可是濠州城有几万红巾军,你们的箭够吗?”
朱重八大吼一声,“你们往边上的林子里看,俺们的先锋人马,就在那边!”
果然,院墙上的人望过去,林子边上,隐隐约约一群人,为首的还骑着战马。
“那边有人?”
“怕是好几百?”
院墙上,又是一阵叫嚷。
朱重八在院墙下,再次大喊,“郭庄主,您是有岁数的人,活得长见得多!您这庄子能挡多少人?几万大军过来,一人咽口唾沫给你郭家庄淹了!”
顿了顿,朱重八接着说道,“到时候,几万红巾军冲进去,您庄子里还有能喘气的吗?
想想你的家眷,想想你的儿孙,还有你的族人,几万人冲进来,郭家庄就变成白地,恁郭家几代人积攒下来的家业全完了,男人大不了一死,恁家的女人吗?
恁老活了一辈子,不会这点见识都没有。郭家庄里那些女人,要是落在几万大军的手里,啥下场?
生不如死!
俺现在还能好好跟恁老讲理,等大队人马上来,谁和你讲理?濠州城都打下来了,恁郭家庄子算啥?
郭庄主,晚辈说话不好听,可恁老品品,是不是这个道理。恁要是要粮不要命的人,当俺白说!”
口才不错!朱九在朱重八身后默默听着,这番话恩威并济,条条是道。
“爷,不能给!”
“庄主,俺听着怪吓人的!”
“庄主,别信他,那么两个人吓唬谁呢?”
“要不地,咱们给点,花钱免灾,万一大军真来咧,咱们可没好!”
郭老庄主身边的人,纷纷嚷嚷,院墙上七嘴八舌。
郭庄主苍老的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显然也在挣扎着。但慢慢的,这种挣扎变成了心悸,似乎想到了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摆手,制止众人的喧哗。
“后生,恁要多少?”
成了?朱九狂喜。
朱重八笑笑,朗声道,“不多,二百担,少一担都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