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座云岚城都被惊醒。</p>
然后，望楼上砸碎了第三个酒坛。</p>
洪范与段天南扭头看来。</p>
他们见古意新抬头凝视风云，嘴巴几次开合，竟骂不出来。</p>
段天南叉腰失笑。</p>
“有啥说啥，不求脏，又不是比赛！”</p>
古意新点点头，踌躇片刻，终于开口。</p>
“风前辈，你造恶业，必遭果报！”</p>
没有段天南的粗鲁，也比不上洪范犀利。</p>
好在嗓门着实不小，彻底惊动了全城。</p>
洪范的感知中，远处又有两道气息狼烟般腾起，朝这边缓缓靠来。</p>
第一道灼热，当是龚家第一高手、地神兵“明神”的持有者、“燎原火”龚正平。</p>
第二道阴冷，当是风家两位元磁之二、“萧瑟风”风曼云。</p>
望楼顶的气氛张紧了些。</p>
“好啦，山看了、肉吃了、酒喝了，人也骂了。”</p>
段天南将红绸系回腰间，小声道。</p>
“趁他们搞明白状况前，咱们得赶紧跑路——一对三还带俩累赘，我铁嗝屁！”</p>
他说着自双掌释出真元，携裹二人升空。</p>
头顶毁灭风暴。</p>
脚下是灯火渐亮、乱成一团的淮阳王城。</p>
世界在洪范的眼中飞退。</p>
岚山渐远。</p>
风中只留下一道嚣狂的呼喝萦绕不散。</p>
“有胆就来追老子！”</p>
······</p>
洪范回到映山院时，寅时还未到。</p>
连云布满了天空，以至于穹窿一片黑魆，不见星月。</p>
说起来今夜除了吃喝聊骂其实并未做什么。</p>
但此时他只觉得身心俱疲，眼皮上好似担着铁。</p>
甩开鞋，洪范和衣躺下，刚沾上床便睡着了。</p>
这一觉被一个又一个的梦充塞。</p>
梦中，他顶着大风回到了金海城那个最初的破败小院。</p>
木床上，活物的尸首被棉被盖到深处，碾成黑色粘稠的血。</p>
厨房下，火焰熊熊燃烧，炙烤的不是铁锅而是高速旋转的金属叶片。</p>
他梦见红烛替人垂泪。</p>
他梦见墙上砌着青苔。</p>
踏出房内，院里还是那棵槐树，根须深深扎入岩石，逆着光好似铁铸。</p>
风还在隆隆地吹。</p>
自槐树的根吹到它的枝芽。</p>
树皮上纵列的是人族两千年翻覆、从来未改的世道——马赴黄沙，刀饮鲜血。</p>
洪范忽的醒来。</p>
他身上满是热汗，耳边是擂鼓般的心跳。</p>
好在风声终于远了。</p>
凉而潮的空气穿过鼻腔。</p>
洪范翻起身，发觉窗外依然漆黑。</p>
出了房门，院子的地是湿的。</p>
门边放着个提篮，里面是早就凉了的晚饭。</p>
他这才意识到，现在已是隔日入夜，自己一觉睡了将近十个时辰。</p>
提了桶井水，洪范冲了身子、换过衣服，然后在院中藤椅上坐下。</p>
一如往常，院里有适意的风穿庭而过。</p>
今日却只吹得他心惊肉跳。</p>
洪范坐不住，起身刚想打几趟拳，瞥了眼偏厢，又停住手。</p>
恰在这时候，厢房的门被拉开。</p>
洪范转眼看去，见唐星晴穿着白裙与棉布短袄，双手抱臂靠在门框。</p>
“你这一觉，睡得倒是够长的。”</p>
她说道，挑眼打量过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