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过半,众人早散去。</p>
洪范对着窗呆坐,见月亮一点点坠至屋脊之下。</p>
夜空成了个凝固的沥青壳子。</p>
星星连成线,仿佛壳上的缝隙,透出几许来自天外世界的光亮。</p>
坐了多久,洪范已没有概念。</p>
直到府外遥遥传来四更天的梆子声。</p>
纵是佳节夜半,更夫仍须走街串巷。</p>
同为不眠者,难免同病相怜。</p>
梆子声远了。</p>
洪范结成一团的思绪稍稍松动,再次分明。</p>
最先涌起的是悲痛,在见到詹元子遗体的时候,便如一记重锤砸在脑门。记住网址m.97xiaoshuo.cc</p>
留下的嗡鸣般的晕眩感,直到武如意、顾太宁等人离开后,才将将稀释。</p>
悲伤之后,又是愤怒。</p>
回到西京的洪范是踌躇满志的。</p>
商行走上正轨,武道进展顺利。</p>
个人关系网一点点拓宽,金海洪家的底蕴缓缓夯实……</p>
新年的一切本该有新的气象。</p>
可詹元子的死,作为事实,与铁一般真、一般硬,在洪范猝不及防的时候,拍上他的脸。</p>
无法改变的生与死如高墙般耸立在身前,将一切衬托得渺小。</p>
无力感堆积如柴,烧起怒之火。</p>
此时此刻,洪范很想像武如意一般哭泣,尽可能地排解掉多余的情绪。</p>
但他竟流不出一滴泪。</p>
悲下有怒,怒下是无力。</p>
无力之下,又是什么?</p>
洪范难抑浑身燥热,起身脱去外袍。</p>
手臂上,汗毛根根倒竖如耸。</p>
一刹那,他明了自己深藏在骨髓中的情绪。</p>
恐惧。</p>
洪范霎时能够思考了。</p>
可惜理性带来的仍是挫败。</p>
【谁做的策划?】</p>
【目的是什么?】</p>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p>
依旧是枯坐。</p>
思索的无果让洪范麻木。</p>
直到前院传来人声动静。</p>
【是查案的人来了?】</p>
洪范想到,一抬头才发觉星夜已然退散。</p>
却是不知何时,天亮了。</p>
······</p>
正月十六,比前日又暖了一分。</p>
差不多是雪将化未化的时候。</p>
洪范依旧是金海一路过来时的那套衣衫,往前院去,见新来的差役们已经在偏厢与花园里忙活。</p>
他于是被带动。</p>
回到后院,洪范从井里打了水,洗了三回脸,直到把脸皮搓得发痛,终于感到焕然一新般的清醒。</p>
与往常一样,当前状况下应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在他脑中自动罗列。</p>
洪范先去厨房烧了热水备用。</p>
接着拆了两饼庄立人送的顶级老白茶泡了一大木桶以供招待。</p>
最后他又搜罗出碎银,出门采买了热腾腾的早饭亲自带回。</p>
武如意两人很快到了,然后是简思源</p>
后者本就上了年纪,昨夜显然没得到多少睡眠,今日显得格外老迈。</p>
专业的事到底得由专业的人来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