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的日头落下。</p>
月亮侧着脸颊，四野披上红霞。</p>
朝日院的正堂内，炭火炉子烧得火热，桌子上摆满了盆碗。</p>
炸豆腐丸子、炸鱼、白切鸡、酱五花肉、蒸香肠……</p>
六七盘荤腥外，还有两碟腌菜，一盘清炒的冬笋。</p>
自然也少不了酒。</p>
听海阁年前专程送来的“玉泉烧”，酒色清亮，醇香芬芳。</p>
碗筷摆好，桌边坐下主仆五人。</p>
放在洪府的其他地方，下人断不能与主家同座，但朝日院内，自是循洪范的意思。</p>
刘婶起身倒酒。</p>
洪范与汤大个用的是碗，桃红柳绿两个小姑娘用的是杯。</p>
仅有刘婶以茶代酒，口口声声家里要留个清醒人收拾。</p>
在洪范带头尝了个丸子后，众人开始动筷。</p>
待侍女们稍稍垫了肚子，洪范举杯贺年。</p>
杜康入喉，霞飞双颊。</p>
喜庆的气氛在饭桌上满溢。</p>
刘婶说自己是如何走了半座城买到的豆腐，好吃又便宜。</p>
汤大个提到红旗又欺负了哪家的马儿，成了马厩的霸主。</p>
桃红柳绿则叽喳着家生子间少男与少女的八卦。</p>
一时间其乐融融。</p>
五个人十盘菜，有洪范这位大胃王在，很快下去了小半。</p>
装玉泉烧的瓷瓶也空了一半。</p>
对比洪府诸子弟，洪范在下人中名声很好，宽和开朗且平易近人。</p>
但半年来，没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与欺瞒。</p>
此事不仅仅关于武道。</p>
有人说是因为气度，有人说是因为容貌，有人说是因为星君自然而生的威严。</p>
桃红柳绿也是如此。</p>
相处了两个月，她们但凡是被自家少爷多看了两眼，都要期艾口吃起来。</p>
今日一家子同坐一桌，又饮得微醺，桃红终于敢大着胆子与洪范说话。</p>
“少爷是大老爷的儿子，又未成家，怎么不去雄光院吃年夜饭？”</p>
她扑闪着眼睛问道。</p>
“因为年夜饭要在家吃。”</p>
洪范笑答。</p>
“我的家是这朝日院，所以我人自然也在这。”</p>
桃红柳绿闻言还有困惑，却不敢再问。</p>
此时汤大个正傻乐着为自己斟酒，刘婶则低头吃菜。</p>
纸窗突然被映上五色光彩。</p>
片刻后，雷声轰隆传来。</p>
“是别家在放烟火了！”</p>
桃红与柳绿雀跃道，巴巴地望向洪范。</p>
见后者点了点头，她们便下了座椅，先熄了两根蜡烛，又打开了窗门。</p>
与冷风一同窜进来的，是彩色的光。</p>
老实说，以洪范前世所见来对比，这烟火大约就是路边店最小的十响礼花的水平。</p>
但他依然欣赏得很专注。</p>
隔着半个洪府，一枚枚流星升起，炸成不同的颜色。</p>
一道光就像是一位走马观花的客人，访问每一个开着门窗的房间。</p>
流连一瞬后，不说道别便已离开。</p>
刘婶与桃红柳绿却是看得痴了。</p>
洪家是金海城最富裕的家族，各房各院里放烟花的不少。</p>
东边暗下，西边又亮起。</p>
各色光明断续了一盏茶功夫才停歇。</p>
关好门窗，室内被炎流劲烘得快速回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