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待宰的白鸭(1 / 2)

“见过。”狗儿双眼放空,似回到从前,“奴才记得那一年雪下的很大,地上的雪积的有一尺来深,奴才和哥哥姐姐跟着爹爹到院子里打雪仗,堆雪人……”

说着,他的眼眶红了,露出刻骨的仇恨,声音也变得哽咽。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伙强盗,他们举起手中的屠刀,烧杀抢虐,无恶不作,几乎屠了整个村子,到处都是死人,到处都是血,奴才从来也没有见过那么……红的雪。”

狗儿痛恨的咬了咬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奴才要抓到那伙强盗,为爹娘,为哥哥姐姐,为全村人报仇。”

四爷严肃的抿着唇,慢慢沉吟道:“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这些年我一直没能替你找到那帮强盗的下落,但一定会继续找,我就不信抓不到他们。”

他疲倦的摆摆手道,“狗儿,你先回去息着吧。”

狗儿跪在那里不肯走,四爷奇怪道:“怎么,你还有事?”

“主子爷都没息着,奴才也不能息着。”狗儿满脸真切的看着他,“说句奴才不该说的话,公务永远都忙不完,可主子爷只有一个人,主子爷也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呀,否则,这样下去不把自个熬坏了?”

“狗儿,你不知道啊!”四爷疲惫的叹息道,“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才赢得今天的局面,就拿户部的事来说吧,虽然有太子和老十做先例,那些王公大臣都陆续归还了银两,但还是有将近一小半的人没归还上积欠。”

说着,四爷深深凝起了眉头,露出为难之色,“其中有两个人令人头疼,一个那丹珠,一个荣禄,他们两个是谁的人你也清楚。”

“……”

“相比于太子和老十两个,这两个人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我必须继续盯下去。”

“……”

“否则,很容易前功尽弃,让那些已归还积欠的人又开始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到时必定会再掀风波。”

“……”

“还有刑部现在压着好件几件棘手的大案,我若不勤勉着点,这事情越压越多,到最后更无法了局。”

“我的爷哎!”狗儿急道,“您就是太爱操心了,事无巨细,事必躬亲,您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完啊,不仅奴才,就是苏培盛见了,也于心不忍啊。”

说着,他声音再度变得哽咽,“主子爷就算不为自己的身子考虑,也该想想您马上又要做阿玛了,若到时侯熬出病来,等孩子生下来,哪有力气抱孩子嘛,而且向格格也一定会……”

“好了,好了。”四爷无奈的笑道:“再给你说下去,我恐怕连走路说话的力气都要熬尽了,也罢。”他起身,掸掸发皱的衣衫,“这就回去息着。”

“唉!”

狗儿抹着泪高兴的答应一声,又替四爷拿来紫狐大氅替他披着,出了书房,四爷一个人走在前头,苏培盛和狗儿一人手里提了一盏灯,跟在后头。

苏培盛悄悄用拂尘在狗儿的帽上打了一下,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狗儿嘻嘻一笑,凑过去低声道:“不行就拿向格格和孩子来说事,万试万灵。”

苏培盛笑道:“就你个小兔崽子鬼灵精。”

狗儿回道:“你不也鬼灵精。”

“嗨!你这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

苏培盛笑着又要拿拂尘打他,忽然听到一阵似有若无,低低的呜咽传来,好像有谁在哭。

听声音像是个女人的哭声,混着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的树和无边暗夜里飘下的大雪,凭添了几分诡异阴森之气。

苏培盛顿时一个激灵,狗儿也听到了,问苏培盛道:“你可听到有人在哭?”

苏培盛点点头,又疑惑的看了看四周,沉声喝道:“谁?”

没有人回应。

苏培盛赶紧打了狗儿一下,两个人一起追上四爷,四爷见他们两个失惊打怪的样子,声音淡淡道:“不就有个女人在哭吗,也能吓得你们两个疑神疑鬼的?”

苏培盛不好意思道:“陡然听到这哭声,有些渗得慌。”

狗儿紧了紧衣服,附合道:“奴才也觉得渗得慌,好像还在哭。”

四爷声音依旧很淡:“想知道是谁,循着这声音找过去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大踏步的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苏培盛连忙去追:“主子爷,你当心着点哪!”

三人循声而去,哭声越来越清晰,快走到假山处闻到一股香烟烛火味,有几缕白烟从假山那边袅袅升起,三人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靠近假山一看,果然那里跪着一个丫头在烧纸钱。

苏培盛脸色一变,冲过去喝斥道:“要死了,谁敢在王府烧纸钱,犯了忌讳。”

那丫头抬头一看,吓得惶惶跪在地上磕头:“苏公公饶命,苏公公饶命。”

再一看,四爷和狗儿也走了过来,她更是吓得魄不守舍,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要坏了王府规矩,还求王爷从轻发落。

四爷认出了她,没说什么,只吩咐了一句:“苏培盛,你看着办吧。”

说完,他转身就和狗儿一起走了。

苏培盛指着她道:“你不是那个豌豆吗,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好好的跑到这里来烧纸钱?”

豌豆哭道:“今儿是妙静师太的忌日,奴婢只是想着来给师太烧一点纸钱,奴婢知道这坏了府里的规矩,所以才半夜悄悄出来烧的,还求苏公公开恩,饶了奴婢这一回。”

苏培盛问道:“妙静师太是谁?”

豌豆哭的悲伤:“是收养奴婢的人,奴婢打小是在灵水庵长大的,妙静师太一直待奴婢很好,她生前奴婢还小,不能孝敬她,死后,奴婢只是想尽一尽心,还求苏公公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苏培盛叹道:“想来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难为你有心了,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豌豆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饶过了她,不敢相信的望着他,然后连连磕头:“多谢苏公公恩典,多谢苏公公恩典。”

苏培盛笑道:“要谢就谢主子爷恩典,对了,还有向格格,主子爷可不想向格格当初救你,枉废了一片心思。”

豌豆感激涕零:“多谢主子爷和向格格恩典。”

“还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快走,若再让别人发现就不好了。”

“是。”

豌豆又深深磕了三个响头,连忙收好香烛纸钱离开了。

翌日一早,雪积了将有一尺厚,天空搓绵扯絮一般。

四爷下朝回来,路过梅园时见园中红梅盛开如红云,映着漫天雪光,分外清丽。

他一时兴起,折了两枝,命苏培盛送到秀水阁去,自己则直接去了邬先生的小书房。

邬先生一见他过来,忙起身迎上行礼,四爷笑道:“邬先生切勿拘礼,快坐下说话。”

邬先生请四爷先坐下,又亲自替四爷斟了茶,方才落坐,四爷又笑道:“苏姑娘已经在十三弟府上安排好了,先生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邬先生感激道:“多谢四爷和十三爷,真是费心了。”

“邬先生何必如此客气,对了,邬先生何不将苏姑娘留在王府,这样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邬先生眉宇间染上几层哀思:“我已经害了莲儿,不能再害了她,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跟在我身边实在多有不便。”

“也是。”四爷知道他有意要避嫌,也就不好再强求,又问道,“这两日弘时怎么样了?”

邬先生一脸惭愧道:“学生不才,实在无颜面对四爷。”

四爷失望道:“怪不得先生,是弘时他……唉——”顿了顿,又道,“他若能及得上陈圆一半,也不用让邬先生如此犯愁了,我也犯愁。”

“圆儿的确天资聪颖。”邬先生眼里不由露出赞赏之意,“一路上与他相处这些日子,学生也怪喜欢他的。”

他还想再夸陈圆小小年纪便能过目不忘,还乖巧懂事,会照顾人,而且天生贵相。

想想,又将所有夸赞的词汇都咽了下去。

两个孩子有了对比,四爷心里恐怕更失望了。

四爷笑道:“那孩子还惦记着邬先生和苏姑娘呢,说要折蝴蝶送给你们二人一人一个。”

邬先生欣慰笑道:“圆儿人虽小,懂得却比一般孩子多,谁对他好他都记得,不过小阿哥也是个好孩子,诚实厚道,与人为善,很懂得谦让,他这一阵子跟着学生几乎没什么进益,学生真怕耽搁了他。”

“邬先生可千万不要推辞,还得劳烦你再多花点心思教导他,日后他若还是不行,我也不敢再勉强邬先生。”

说着,四爷无奈一叹,“诚实厚道,与人为善是好,但过犹不及,反成了愚懦,这是弘时身上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这个孩子恐怕……”

难当大任。

他没有说下去,转口道,“不说这个了,孔十娣的案子我亲自翻阅了刑部档案,确实死在狱中了,怎么又冒出一个孔十娣来?”

“怕就怕当年是‘宰白鸭’,狱中之人早已被更换了,毒死的人并非孔十娣,否则那妇人在临死前为何口口声声说是孔十娣害的她,这世上到底有几个孔十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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