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现在钱姐姐身边没个贴心的人,我想让润云过去照顾她几日可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又将她揽紧了些,然后转过身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愧几分柔,“海棠,过了这炎炎夏热,乌拉那拉容馨就要入府了,到时恐怕你要受些委屈,你会怨怪我吗?”
向海棠心里泛起一丝酸意:“四郎,其实第一眼见到乌拉那拉容馨,你也心动了,是不是?毕竟她生得那么美,美若天仙。”
四爷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原来我的海棠真吃醋了,而且这醋劲还不小呢。”
他笑着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真是个傻丫头,你我一起经历过生死,还有一双可爱的儿女,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待她入府,我宠她自有宠她的道理。”
“什么道理?”
“谁站在风口浪尖,便注定要成为众矢之敌。”他含笑的眼睛凝重了些,“海棠,我不能让你一直站在风口浪尖上,你懂吗?”
正因为乌拉那拉容馨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还有她尊贵的身份,她人还未入府,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甚至连容清都是不安的。
其实容清又何必担忧,只要她做好份内之事,她就永远都会是王府里的当家主母。
只是女人啊,最爱多心。
再想想,男人日夜卷在皇权争斗的漩涡里,稍失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又有谁能不多心多疑,他又何必苛求容清呢。
向海棠心里的那点疑虑顿时冰霜瓦解,点点头,柔情无限道:“我懂了,四郎。”
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儿,苏培盛就请了贾神医过来。
青儿果然说的没错,钱格格的确中了穿心散,没有解药。
如果能好好养着,也顶多不过一年半光景。
这样的事,四爷自然不敢告诉向海棠。
转眼又是几日。
因为孔十娣招供的事涉及到当朝太子,皇上震怒之余又觉得痛心寒心,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想好要不要再废太子,所以只是秘密命人将孔十娣押解回京关了起来。
皇上隐忍不发,四爷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有关摄魂兰的事,是青儿指使一直对四爷怀恨在心的孔十娣,花重金在百岛湖所购。
至于青儿是受谁指使,青儿只是口供招出是八爷,除了那封旁人看不懂的信,并没有其它真凭实据。
真相虽然有了,但真相未必能让皇上信服。
这样的结果根本不能拿到皇上跟前说,若说了,恐怕皇上反而会怀疑四爷屈打成招,污蔑八爷,但四爷去海明就是为了查摄魂兰和追捕孔十娣之事,不可能就没有了下文。
就在四爷忧心要如何如实向皇上禀报这件事时,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病了,宜妃为了照顾皇上衣不解带,食不知味,待皇上大好时,她自己倒累病了。
病的迷迷糊糊时,她嘴里呓语着九阿哥胤禟的名字。
当时,皇上正好去瞧她,他素来宠爱宜妃,再加上宜妃为他累病了,听她病中如此挂念儿子,心中十分不忍,想着九阿哥该受的教训也受了,命人传旨下去,解了九阿哥禁足,并复了他贝子位份。
这于四爷和十三爷而言,并非好事。
虽然皇上还没有旨意是否要重新发落八爷,但九爷的复位,意味着离八爷复位也不远了。
只是少了一个契机,毕竟八爷被削爵圈禁,所犯的过错比九爷大多了,若无十足的理由,皇上突然解他圈禁,复他位份说不过去。
只是皇上有了此心,就算没有契机,也能制造出契机。
四爷明白,皇上心里已经有了定夺,太子再度被废几乎成了定局,只是皇上很可能还顾念着那点残存的无法割舍的父子之情,一时忍不下心肠。
如果这时,四爷如实禀报,青儿乃是八爷安插在雍亲王府的奸细,那皇上更会认为是他见九爷复位,害怕八爷也随之复起,故意设局栽脏陷害八爷,这更令四爷为难了。
这天,皇上本想早朝之后宣召四爷到养心殿问话,谁知一向勤勉的张廷玉因为连日操劳,昨儿回府又淋了一场大雨,也病倒了。
皇上命人送了珍贵的药材过去,下了朝之后,自己又去了张廷玉府上探望,张廷玉正发烧发的昏昏沉沉,突然听下人禀报说圣驾到了,激得他昏沉的脑袋瓜子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受宠若惊,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要恭迎圣驾,皇上已经到了,见皇上进来,他扑通跪于地上叩头:“微臣张廷玉恭请万岁爷圣安,不知圣驾驾临,还请皇上恕微臣……”
一语未了,皇上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俯身扶住了他:“廷玉,不必拘礼,朕听闻你病了,特地来瞧瞧你,怎能反连累着你不能好好息着养病,赶紧起来,到床上好好躺着去。”
张廷玉感恩不已,被皇上扶着站起来,重新爬到床上躺好。
皇上坐在床边椅子上,很快便有下人端上茶来,皇上将人屏退之后,叹息一声:“这些日子你操劳过度,昨儿朕还让你在上书房和众大臣一起议事议了那么长时间,连你早饭午饭都未曾来得及用都不知道,回府又被大雨浇成个落汤鸡,这才病了,廷玉啊,实在太辛苦你了。”
张廷玉感动的热泪盈眶:“微臣所做的都是份内之事,不辛苦,倒是皇上微服私访,危机重重不说,还遭遇了洪水,才是真正的辛苦。”
皇上突然笑了一声:“瞧瞧,说来说去,倒像你我君臣二人在互捧了,其实朕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叹道,“朕离京的这些日子,多亏你在太子和老十三中间斡旋,否则,凭老十三那个急脾气若没有老四在旁边弹压着,指不定就要和太子闹翻了。”
提到太子,他忧心忡忡的长叹一声,“论理,太子也着实太不像话,朕在信中再三叮嘱,端午节要一切从俭,一切从俭,他呢,可倒好……”他顿了一下,“办得就跟过年似的。”
张廷玉满脸惭愧道:“都是微臣无能,未能尽好劝谏之职。”
“哪能怪你,太子的脾气朕又不是不知道,好大喜功,冥顽不灵。”他眼睛涌起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痛苦,红了眼睛道,“若他肯听人一点劝,何至于会让朕如此为难。”
张廷玉心有所感道:“太子只是想将事情办得漂亮些,等皇上回来,也好让皇上高兴高兴,结果过尤不及,反而惹了圣怒。”
皇上冷笑了一声:“若单是这一桩事,朕也不想与他计较,只是前前后后他做了多少错事,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千不该万不该,收受十万两黄金,弄出这骇人听闻的宰白鸭事件来。”
“可太子当时并不知道那十万两黄金竟是孔十娣的人送的,这当中……”
恐怕是八爷之流故意设计拖太子下水,想了想,他终究没说出口,转口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会不会另有隐情?”
因为皇上已有废太子之意,他在这时有意复了九爷位份,就是怕废了太子之后,在朝中形成四爷独大的局面。
不管是他想防着四爷,还是想护着四爷,皇上都不能让四爷独大。
若是防着四爷,自然好解释。
若是护着四爷,恐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时候将四爷推到风口浪尖上,未必是好,反而是害。
不管是哪种情况,或者兼尔有之,只要皇上下定决心废太子,就会让八爷出来,制衡四爷。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虽然皇上是仁慈的圣明之君,但他也拥有久居高位者的通病,多疑,尤其随着年龄的增长,皇上会感觉力不从心,这疑心病也会跟着越重。
这些话,他自然不可能说出口。
他忽然听到了皇上磨牙的声音:“不管有没有隐情,太子收受贿赂,枉顾国法,草菅人命是铁般的事实。”
说着,皇上肩膀一垮,露出几分颓然悲伤之色,“朕记得小时的胤礽活泼可爱,聪明孝顺,年仅五岁随朕前往景山骑射,他连发五箭,射中一鹿四兔献于朕的跟前,怎么变成如今这样了。”
说到这里,皇上难免心酸不忍,泪盈于眼眶摇头一叹,“难道是朕纵坏了他?”
张廷玉见皇上悲伤,劝慰了几句,喟叹道:“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这世上能有几人能像万岁爷一样不忘初心,心怀天下,忧国忧民。”
皇上感怀不已:“廷玉啊,如今也只有你能懂朕的心思,世人皆以为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焉知朕也有诸多不得已之处,别的不说,就说朕这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更不让人省心。”
叹完,突然问道,“对了!朕回京之后还没来得及问你,老八那里可有什么异动?”
张廷玉知道皇上的打算,自然不可能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冒冒然说出违逆他心意的话,而且据他观察,确实没发现八爷有什么异动,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来。
至于暗中,八爷不活动是不可能的,但这暗中,他根本没有实证。
他想了想,摇摇头:“这个微臣倒没有发现,万岁爷离京的这段日子,八爷那里一切如旧。”
皇上似乎舒了一口气:“他还算识点大体,没让朕对他彻底寒了心,不过这孩子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