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瀛洲不良人都是随萧砚在长城内外杀了一个来回的，本都是性情中人，不出声也无非就是抹不下那个脸而已，眼下没了什么顾忌，又见公羊左这厮替他们开了口，哪里还有什么犹豫，遂纷纷叉手拜下去。</p>
“老头子们一把骨头，天暗星若不嫌弃，便也想去中原会一会朱家逆贼。”</p>
见此状，公羊左便斜着眼睛看向游义。</p>
这厮……</p>
游义无可奈何，公羊左虽然与他争了大半辈子嘴，但实际上关系最铁，不止是他，瀛洲分舵上下俱是老翁，谁不是生死之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显然是避不开的。</p>
念到此处，他便沉吟了下，从怀中取出一面卷轴，持在手中看了看，双手捧给萧砚。</p>
“既如此，老夫今日就将这瀛洲不良旗交给天暗星，瀛洲分舵游义，愿随天暗星去中原任一马前卒尔。”</p>
旁边的李莽眼角一跳。</p>
想他们沧州分舵，除却他早早被三千院亲自说服外，其实大半人都不太认可萧砚的，然而这素来最为跋扈的瀛洲分舵，竟能服气如此？</p>
他沉默之下，萧砚却已推回那瀛洲不良旗，笑道：“我是请诸位前辈去中原看看，可没有要私吞瀛洲分舵的意思，诸位前辈可莫要陷我于不义。”</p>
这一句玩笑话适时的缓和了些气氛，公羊左站起身，哈哈大笑的一摆手：“就如此说定了，这河北，老头子我反正是看够了，近来十年，人人皆说中原玄冥教、河东通文馆冠绝天下，老头子倒真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称冠？”</p>
萧砚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多言，当即就向外走。</p>
他虽是来此面见袁天罡，但却并非只是为了这一件事，从大唐观出去，公羊左等一众留在观内处理瀛洲分舵事务，谁走谁留，瀛洲也总要被萧砚留人坐镇。</p>
他先是去了冯道所在的山谷庄园夜宿了一晚，见过了兖州分舵不良人迁徙来的家眷后，又亲自看了看这小半年里开垦出来的田地，听取了冯道的建议，打算分遣一部分义昌军的兵马来此驻军，统领便由留在这里的付暗任职。</p>
年初劫掠汴梁来的赏银已经基本用尽，其他的财货只能依靠中原马行、粮庄等等补充运来，这是大头，是萧砚在河北养兵的关键，虽然能从漠北接收海量的牲畜等等，但草原经此一役也是元气大伤，也需要慢慢来，急不得。</p>
不过萧砚彼时在草原上开办互市，只是招引河北的商贩入草原，待他回中原后，便能将此事推动至整个中原、江南、蜀中等地，天下多商，如果通塞外的河北安定，草原也平稳，自是愿意不远千里来吃下这口暴利，而咱们的萧大帅便能从中征收商税，这也是一个养兵的大头，甚至如果开办得力，每年还能有盈余。</p>
总之，萧砚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他没有在山庄多加停留，与冯道对谈了半宿，第二日便马不停蹄的赶赴幽州。</p>
大战结束，他便要开始着手整军、班师事宜。</p>
汴梁新派遣的一批官员也在等着他，赵岩这个监军需要好好管一管，康怀英这个同李振一并来的天使亦需要安抚一二。</p>
还有如何报捷等等，都需要花功夫。</p>
不过这些事可以交给韩延徽替他想办法，但韩延徽一人难免分身乏术，没办法，萧砚麾下尽是武夫而缺少幕僚，人才难寻，好用且忠诚的人才更难寻。</p>
是时候让河北士族放放血了。</p>
……</p>
十余骑奔驰而进幽州南城门，在城门值守的士卒是义昌军部，他们并未随萧砚北进草原，从年初便一直负责幽州的戍守情况，这几日定霸都、卢龙军相继班师，拉回来的草原辎重更是数不胜数，大家都晓得这河北已经彻底安稳下来了，便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懒洋洋的。</p>
不只是士卒，在这幽州城左近的十余万燕军降人在经过小半年的开荒后，这会也彻底安定下来。</p>
一排排城外的居住区间显得很热闹，虽然他们依旧穷苦，但毕竟有了安稳日子，每家每户也都尽可能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生活有了盼头，当然显得很顺服。</p>
不过在这其中，十余骑捧着一面旗号经过，则引得所有人开始哗然，便是在城门口有些懒洋洋的义昌军士卒，也都忙不迭的各自站定，进而肃然行礼下去。</p>
只因那面旗号，上书的是‘萧’字。</p>
整个燕地，还有哪个萧？就算真有哪路兵马主将姓萧，也不敢单举一个萧字，要么不立旗号，要么就在其有书上官职、军号等等，绝不敢只冠以一个萧字就了了。</p>
燕地上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堂而皇之的用这个旗号。</p>
只需一个萧字，无需冠上什么职位等等，便能引得所有人顺服的拜下去。</p>
这就是萧砚，这就是萧大帅，凡燕地之人，无人敢生出反抗的气力。</p>
而这面旗号恰一入城，得到消息的各个衙署便顿时骚动起来，不论大小官吏、大小军将，皆诚惶诚恐的向着城门口赶来。</p>
长街之中，已是无数官吏远远的行礼下去。</p>
当其中者，不乏有新从汴梁而来的官员，不论是不是诚心，都只是拜下去而已。</p>
萧砚驻马于城门口，却并未理会他们，只是皱眉看向旁边李莽。</p>
“你是说，降臣尸祖去面见过大帅？”</p>
“是，是有这回事。”李莽挠了挠头，察觉自己好似把这件事报晚了。</p>
萧砚不语，只是下意识茫然四顾，似乎想在人群角落里寻到那一熟悉的人影。</p>
但末了，他终究只是缓缓一叹。</p>
不用想，降臣先他一步去见袁天罡，必然是帮他说了什么好话的。</p>
这御姐，竟是在暗中一直观察着他不成？</p>
“……”</p>
萧砚摇了摇头，夹了夹马腹，朝着迎接自己的百官而去。</p>
“传令，各军主将、各军州镇将，速来幽州面见本将。”</p>
“即日整军，班师回京。”</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