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却不以为意，随口笑道：“凭押衙之能，当该在均王麾下大放异彩才是，岂能自言无功？”</p>
王彦章咂了咂嘴，只是不出声。</p>
他这次是刻意的乔装而来，极显低调。便因他不知萧砚到底与朱友贞是什么关系，唯恐因此招祸。亦是因此，他也不敢在萧砚跟前发牢骚，他自知有些马大哈，却也还是有些政治头脑的。</p>
念到此处，王彦章便有些不耐烦的起身，潦草的抱了抱拳：“都尉寻王某人来，到底所为何事，直言可乎？王某是粗人，那些好听的官话说不来，还望都尉莫要绕弯子。”</p>
话虽如此说，他实则已打定主意不管萧砚要请他做什么，都统统拒绝，大不了回去挨朱友贞一顿罚便是。</p>
开青楼的小白脸儿，能有什么出息？</p>
萧砚缓缓点着桌子，看着王彦章急欲离去的样子，爽朗一笑。</p>
而后，在他的拍手声中，姬如雪捧着一面木盘从侧门边走了出来。</p>
盘上，静静躺着一块银质令牌，以及半枚鎏金的虎符。</p>
姬如雪将木盘放在桌上，环胸站在旁侧，一言不发。</p>
萧砚则是轻轻拾起那块令牌，笑声询问：“王押衙，可有再进一步的想法？”</p>
王彦章已是愣住了，“都尉这是……”</p>
“错。”</p>
萧砚缓缓摇晃着手指，道：“现下，押衙该唤本将为军使。本将已得陛下诏书，为讨河北行营左先锋马军使，领龙骧军八百，轻骑北上。”</p>
“现下，本将给押衙两个选择。”萧砚从主位上起身，来回踱步，道：“一则，押衙继续留在汴梁，任这开封府押衙，不过萧某会向均王美言，或能让押衙早日出头。”</p>
王彦章想也不想，上前一步：“还有什么选择？！”</p>
“二则，押衙自辞，其后为萧某之家将，随军北上。”萧砚语气淡淡，止步盯住了他的眼睛。</p>
后者霎时愣住。</p>
直到此时，他才莫名觉得，眼前这尚还挂着笑意的青年，神色却显得分外有些冷峻。</p>
姬如雪站在一旁，静立着。</p>
跟在萧砚身旁已久，早些时候，她面对如此场景，或还有些忧心之感，害怕旁人不按萧砚的计划来，而今，她已唯有自信。从曹州到洛阳，再从洛阳到汴梁，在她的经历中，还没有萧砚办不成的事。</p>
“自辞，家将……”</p>
王彦章咀嚼着这两个词，似在权衡利弊。</p>
“均王那里，不会有异议。”</p>
虽听到此处，王彦章但还是有些犹豫不定。</p>
他是纯粹的武夫，脑子里并无多的想法，却深知这两个选择，或能给自己截然不同的后半生。可若选了后者，天知道会有什么后果。</p>
他来回走动，几不敢抬头，以掩饰自己艰难的表情。</p>
但马上，他便看见了萧砚用以轻轻敲击大腿的令牌。</p>
龙骧军，是为天子侍卫亲军中的一部，乃是马军中的精锐部队，其前身可追溯至宣武镇的左右亲随军，素为朱温所器重，多派以镇戍紧要地方，非恶战不得外遣。可想而知，领这么一支军马北上，可以得到多少战功。</p>
轻骑北上，立不世之功……</p>
王彦章的眼睛一红，狠狠的一咬牙，抬头沉声：“何时发兵！？”</p>
“后日。”</p>
“干！”</p>
王彦章低喝一声，终不再犹豫，单膝跪地，叉手一礼。</p>
“末将王彦章，参见军使！”</p>
萧砚依然平静，将他稳稳的双手托起。</p>
而后，那枚鎏金虎符被置于到了王彦章手中。</p>
“龙骧军，是你的了。”</p>
“军使何意？”王彦章愣然。</p>
“八百轻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河北，还需王将军仔细想想。”萧砚道：“此战过后，我保你为龙骧军左右军使之一。”</p>
王彦章眸中大喜，继而拍胸担保：“军使大可放心交予末将！至幽州之前，但凡走漏丁点风声，末将提头来见！”</p>
“不过，末将却还不明，军使将人交予我，那你是去……”</p>
萧砚一笑，负手走出楼阁，站在阶前。</p>
“有些事，还需早作准备。”</p>
――――――</p>
向东数百里。</p>
曹州。</p>
夜色浓郁，明月当空。</p>
一望无际的旷野中，数百骑人马，牵着坐骑静静伫立。每人一匹战马，两人一批驮马，拉出了好长的队列。</p>
付暗手握刀柄，将手中的信纸碾碎，拍了拍丘司马的肩。</p>
“校尉来信，夸丘先生实乃大才。”</p>
已胖了许多的丘司马脸都要笑烂也似，点头哈腰道：“皆是付兄提点的好，小人万不敢居功……”</p>
“该是你的，我不会抢。”</p>
付暗还是半年前乞丐那时吊儿郎当的模样，笑眯眯道：“今后丘司马入了中枢，莫忘了提携老哥一把。”</p>
丘司马大喜过望，连连作揖。</p>
“小人万谢校尉赏识！”</p>
付暗笑笑，折身上了马背。</p>
“走吧，咱们也去会会漠北的杂胡。”</p>
其后，数百骑整齐划一的戴上斗笠。</p>
“得令！”</p>
…………</p>
时临四月，南方的天，已春意盎然。</p>
北地的飞雪，却仍然呼啸拂过营盘，卷动着不断闪烁的篝火。</p>
大帐之中，有人影绰绰。</p>
“王后，辽东来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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